夕阳给什刹海畔的胡同巷子镀上了一层暖金色,15岁的瑾瑜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步履轻快地往家走。她刚高中毕业,正在为未来的路盘算。
77年后才恢复高考,但眼下75年的夏天,她面临着所有毕业生的共同问题,下乡还是工作。
父亲是烈士,母亲生前是街道干部,给她留下了毡子胡同里一个清净的独立小院和街坊邻居的照拂,再加上每月25元的抚恤金,她生活无忧。
但在这个年代,一个健康的年轻人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是会被指摘“贪图享乐”的。
也许……真的该报名下乡去锻炼两年?反正最晚77年就能考回来。
瑾瑜蹙着秀气的眉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刚拐过胡同口,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和一声“哎哟!小心!”猛地将她惊醒。
她只来得及侧身,一辆二八大杠几乎是擦着她冲了过来,车把还是挂到了她的胳膊。
骑车的人显然也吓坏了,拼命想稳住车把,车子扭了几下,最终还是连人带车歪倒在一边。
瑾瑜被带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
“对不住!对不住!妹妹,你没事吧?”一个焦急清亮的声音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扶起自行车,赶紧过来搀她。
瑾瑜抬头,撞入一双写满担忧和急切的眼眸。
眼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眉目俊朗,额角带着汗珠,一看就是有急事赶路的样子。
虽然摔得不轻,但瑾瑜天生的好脾气和对方的焦急让她生不起气来。
“没事儿,”她借着对方的手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体贴地说,“看你挺急的,我没事,你快去忙你的吧。”
那少年正是肖春生。
他正因为父亲的问题政审卡着,前途未卜,又听说兄弟们可能都要下乡(作者私设,真正的肖春生是1976年下乡的),心急火燎地想赶回家和姐姐商量,看能不能也跟着大家一起走,也好让审查的人看看态度,没想到忙中出错撞了人。
见这小姑娘这么懂事,他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那怎么行!撞了人就得负责到底!”肖春生看瑾瑜站了起来,刚松了口气,却见瑾瑜试着迈了一步,立刻“嘶”地抽了口冷气,脚下一软就要往前扑倒。
“小心!”肖春生眼疾手快,长臂一伸,一把将女孩捞了回来,避免了二次伤害。
“你看!还说没事!脚崴了吧?”
瑾瑜这下也无奈了,脚腕处传来的刺痛感确实不容忽视。
“不行,我得送你去医院看看。”肖春生皱眉。
“不用不用,”瑾瑜连忙摆手,“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毡子胡同16号,家里有药油,揉开就好了。”
她可不想为这点小事去医院折腾。
肖春生看她态度坚决,又确实心急家里的事,便也不再坚持去医院:“成!那我送你回家!上来!”他利落地扶稳自行车,示意瑾瑜坐上后座。
瑾瑜犹豫了一下,还是侧身坐了上去。
肖春生推着车,小心翼翼地按照瑾瑜指的方向走,没多久就到了一个整洁的小院门前。
“就是这儿了。”瑾瑜掏出钥匙开门。
肖春生跟着她把车推进院子,四下看了看,确实安静无人。
他性格大方磊落,但也不是不懂分寸,到了人家姑娘家门口,按理不该进去。
但看瑾瑜脚腕肿着,独自走进去也困难。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但更担心她的伤:“那什么……妹妹,别介意啊,你这脚不能再使劲了,我背你进屋吧,把你安置好我就走。”
瑾瑜看着少年坦荡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肖春生蹲下身,小心地背起瑾瑜,把她送到屋里堂间的凳子上坐好。
“你等着!我知道哪儿有治跌打损伤好使的药油,我这就去取!很快回来!”不等瑾瑜再拒绝,肖春生风风火火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就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小院,骑上自行车飞快地消失在胡同尽头。
瑾瑜看着他匆忙的背影,眨了眨眼,感受着脚腕隐隐的痛和灵泉空间里那能瞬间治愈这点小伤的本源珠灵气,最终只是笑了笑,安静地等着那个热心肠又毛躁的少年回来。
肖春生一阵风似的跑了,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手里不仅拎着一瓶棕色的药油,还提着一个铝制饭盒。
他再进小院时,瑾瑜已经简单擦拭了一下,换上了一件浅色碎花的连衣裙,衬得她愈发白皙清丽。
她正坐在凳子上,一只脚微微踮起,窗外的夕阳余晖洒在她身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肖春生脚步顿了一下,才快步走进来。
“药来了,这药油特管用,我哥们儿他们摔了碰了都用这个。”肖春生说着,很自然地在瑾瑜面前蹲下,“得赶紧揉开,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瑾瑜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春生哥”。
肖春生动作有些生疏,但极其小心。
他先倒了点药油在掌心搓热,然后才轻轻覆上瑾瑜纤细的脚踝。
冰凉的触感之后是逐渐发热的刺痛感,瑾瑜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忍一下,马上就好。”肖春生抬头看她,手下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随口问道:“你这脚伤了,晚上做饭不方便吧?你爸妈几点回来?”
屋里安静了一瞬,才响起女孩轻轻的声音:“我……我自己住。”
肖春生揉药的手猛地一顿,诧异地抬头:“你自己住?你家人呢?”
“我爸爸是烈士,很早就走了。妈妈……妈妈是街道干部,前两年也因为伤心过度,生病去世了。”
瑾瑜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落寞,还是被肖春生敏锐地捕捉到了。
肖春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的小姑娘,竟然有着这样的身世。
烈士遗孤,独自一人生活……再看她时,那份因为撞人而产生的愧疚里,瞬间掺入了浓烈的怜惜和保护欲。
“对不住,我不知道……”他声音低沉了下去。
“没关系的,春生哥,街坊邻居和街道办的阿姨们都挺照顾我的。”瑾瑜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脸,反而安慰起他来。
这笑容让肖春生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手下动作更加温柔,快速而稳妥地帮她揉好了药,然后拧好药瓶盖子,又把旁边的饭盒推过来:“呐,这是我姐刚蒸的包子,还热乎着,你晚上就别开火了,将就吃一口。明天早上我给你送早饭来!”
瑾瑜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