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那身靛蓝绣金蟒袍上身不过数日,养心殿御前总管值房内,便悄然换了一副气象。
王钦旧日那些个油滑谄媚、眼神里总带着三分算计的心腹,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迹。
取而代之的,是李玉亲手提拔上来、眼神清正、行事稳妥的新面孔。
连带着进宝那小子,因着师父和师兄的青云直上,在御茶房行走时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往日里那些克扣刁难,如今也识趣地烟消云散。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小院里笼着一层薄纱般的雾气。
正屋内,烛火未熄,将窗纸染成一片暖融融的橘黄。
进忠立在镜前,身姿笔挺如青松。
他身上那套崭新的御前副总管服制,石青底子,织金暗云纹在烛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华光。
胸前一方方补子,绣着精致的蟒袍,针脚细密,威严自显。
最惹眼的是腰间那条一掌宽的玄色金线蟒纹腰封,硬挺的料子,将本就因常年习武而愈发劲窄的腰身紧紧勒束,勾勒出利落如刀削的线条。
宽肩撑起锦服的廓形,一路收束至窄腰,再向下延伸出笔直有力的长腿。
那身姿气度,竟无半分太监的瑟缩卑琐,反倒透着一股沉凝如渊、锐利隐现的贵气,竟似哪家王府里走出的青年郡王,清贵逼人。
瑾瑜捧着最后一颗盘扣,指尖却悬在半空,忘了动作。
她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目光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寸寸滑过他宽阔平直的肩背,流连在那被金线腰封束得利落无比的劲瘦腰身上,胶着着,竟一时挪不开。
烛火在她眼底跳跃,映出一点被惊艳点燃的、灼人的光。
“怎么了?”进忠微微侧首,镜中映出他线条清晰的侧脸轮廓和瑾瑜微怔的神情。
这一声像是解开了某种无形的禁制。
瑾瑜猛地回过神,眼底那点灼光瞬间化作燎原的野火。
她一步上前,竟不是去系那最后一颗盘扣,而是双臂一展,如同藤蔓缠绕乔木,从背后结结实实地环抱住了进忠的腰身!
脸颊紧紧贴上他挺括的、带着锦缎冰凉触感的脊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
环在他腰间的双手更是毫不客气,十指纤纤,隔着那层华贵的蟒纹锦缎,在那劲窄紧实的腰侧线条上,用力地、带着点占有意味地揉捏了几下。
指尖感受着布料下肌肉的硬朗弹韧,那触感让她心尖都跟着发颤。
“嘶……”进忠猝不及防,被她这大胆的偷袭弄得浑身一僵,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抽气。
他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却被她抱得更紧。
“别动!”瑾瑜的声音闷在他背后,带着点鼻音,像撒娇,更像耍赖,“让我抱抱……我的副总管大人……”
她一边说,一边变本加厉,脸颊蹭着他背后的衣料,环在腰间的手也不安分地上下摩挲着,指尖划过腰封冰冷的金线边缘,又探向腰侧,仿佛要丈量这新官袍下每一寸独属于她的领地。
“这腰……细成这样,穿这蟒袍……好看得紧……”她低声嘟囔,气息透过薄薄的衣料,烫在进忠的背上,“真想就这么抱着,不放你走了……”
进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和直白的夸赞弄得耳根发烫,心口像是揣了一团温热的火,暖意融融地蔓延开来。
他低头,看着那双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白皙纤细的手,再看看镜中瑾瑜那副赖在他背上、眼波流转间尽是得意与占有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沉静温婉的影子?
活脱脱一只偷腥得逞、抱着宝贝不撒手的小狐狸。
他无奈又纵容地低笑出声,大手覆上她交叠在自己腹前的手背,轻轻拍了拍:“心肝儿,莫闹。时辰不早了,头一天上值,去晚了……师父怕是要训人。”
“训就训呗!”瑾瑜嘴上耍横,脑袋却在他背上蹭了蹭,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些力道,却还是半环着他的腰,仰起脸看他,眼里的光狡黠又明亮,“谁让他徒弟穿这身这么招人?我这当娘子的……收点利钱,天经地义!”
她说着,这才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替他将胸前那最后一颗赤金盘扣仔细扣好。
指尖划过冰凉的金扣,又顺势在他胸前那片绣着狰狞蟒首的补子上轻轻拂过,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无声的珍重与宣告。
进忠垂眸看着她专注的动作,眼底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伸手,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细腻温热的耳垂:“再好看,也是你的。”
瑾瑜抿唇一笑,这才彻底放开他,退开一步,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去吧。我的副总管大人。”
院门推开,深秋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宫墙特有的肃穆气息。天际刚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宫阙飞檐在薄雾中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进忠深吸一口气,扶了扶腰间那象征权力的金线腰封,抬步迈出院门。
那身石青蟒袍在熹微晨光中流动着沉稳内敛的光泽,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剑。
刚走出巷口不远,就见进宝缩着脖子,揣着手,在宫墙拐角的阴影里跺着脚取暖,显然已等候多时。
一见进忠那身崭新气派的副总管行头,进宝眼睛都直了,小跑着迎上来,满脸堆笑,声音里全是与有荣焉的谄媚:“哎哟我的好师兄!您可算出来了!这身行头一穿,嚯!真真儿是威风八面,气度非凡!整个御前,不,整个宫里,再找不出比您更体面的副总管了!师父早就在值房等着您了……”
他嘴里噼里啪啦地说着,目光却贼溜溜地在进忠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条一丝不苟的金线腰封上,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嘿嘿笑道:“不过师兄……您这腰封……后头瞧着……是不是……有点点歪了?”
进忠脚步一顿,脸上那副新官上任的沉稳表情瞬间裂开一道细缝。
他下意识地反手摸向腰后,指尖果然触到腰封边缘一丝极细微的、不甚平整的褶皱。
定是方才瑾瑜那丫头环抱着他腰身揉捏时,用力过猛蹭歪的!
一股热气“腾”地涌上脸颊,进忠只觉得耳根烫得厉害。
他飞快地整理好腰封,狠狠瞪了一眼憋着坏笑的进宝,低声斥道:“闭嘴!还不快走!”声音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嗳!嗳!走着走着!”进宝麻溜地应着,缩着脖子在前面引路,肩膀却可疑地一耸一耸,显然在偷笑。
宫巷深深,晨光渐明。
远处传来宫门初启的沉重吱呀声。
进忠挺直了背脊,将腰封扶得端端正正,大步向前走去。
石青蟒袍的下摆在微凉的晨风中轻轻拂动,步履沉稳有力。只是那微微发烫的耳根,和腰间仿佛还残留着的、某人指尖揉捏留下的无形印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小院里那场险些让他副总管上任第一天就迟到的“腰封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