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角落，霉味和干草的气息混杂。
李默睁开眼，熟悉的酸疼感再次从四肢百骸传来。他撑着身子坐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借着从破窗漏进的些微天光，看向自己这具年轻却布满细小伤疤的手。
穿越过来三个月，成了这血煞宗最底层、命如草芥的杂役弟子。
好处是，没人会注意一个扫地的。
坏处是，真的随时可能死，死于某位师兄练功的余波，死于某位长老不顺心的随手一击，甚至只是死于饥饿或者一场风寒。
他心念微动，一面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在眼前展开。
【日常打卡系统】
【宿主：李默】
【修为：炼气期三层（伪装：炼气期一层）】
【功法：无】
【技能：无】
【今日打卡任务：于血煞宗山门广场，清扫台阶一百级。完成奖励：修为碎片x1，基础剑术感悟x1。】
【当前连续打卡天数：90】
九十天了。
三个月前，就是在这个柴房，在他因为顶撞了一位外门弟子被毒打半死、奄奄一息时，这个系统激活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神器，没有一步登天的仙丹，只有一个简单到近乎枯燥的要求——每天去指定地点打卡。
扫地、挑水、擦拭兵器架……干的还是杂役的活。
但奖励，是实打实的。
九十天积累，他从一个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悄无声息地踏入了炼气三层。在这个魔门，炼气三层依旧是蝼蚁，但对他而言，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更重要的是，系统奖励的“修为碎片”和各类“感悟”无比扎实精纯，远非血煞宗这种下三滥魔门功法可比。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身修为伪装在炼气一层，毫不起眼。
“苟住，”李默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打卡，就能变强。扫我的地，让他们争去吧。苟到无敌再出山！”
起身，穿上那身灰扑扑、打着补丁的杂役服，拿起靠在门边那把磨得光秃秃的扫帚，李默低着头，融入了晨雾中血煞宗忙碌而阴森的氛围里。
山门广场，黑石铺就，常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巨大的骷髅头装饰镶嵌在两侧石柱上，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
李默埋着头，一丝不苟地清扫着宽阔而冰冷的台阶。从上到下，一级一级，扫去落叶、尘土，偶尔还有不知名的暗红色污渍。
动作熟练，眼神平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扫地机器。
杂役管事尖利刻薄的喝骂声，外门弟子呼啸而过的遁光，偶尔传来的凄厉惨叫……一切都仿佛与他无关。
“叮——今日打卡任务完成。奖励：修为碎片x1，基础剑术感悟x1。”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热流融入丹田，气海又壮大了一丝。同时，脑海中对于剑术基础动作的理解，似乎又深刻了一分。
李默嘴角微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随即恢复麻木。他扛起扫帚，准备去下一个需要打扫的区域。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
广场上所有弟子，无论是匆匆行走的，还是正在交谈的，瞬间噤声，齐齐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在一众内门弟子的簇拥下，缓步走上广场。
红衣如血，肤光胜雪。眉眼清冷孤绝，宛如雪山之巅不可攀折的冰莲。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灵压。
血煞宗圣女，苏妙晴。
年纪轻轻，已是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据说半步即可踏入元婴。是宗门内无数弟子仰望、敬畏，又不敢有丝毫亵渎的存在。
李默像其他杂役一样，深深低下头，让额前的碎发遮住自己的眼神，身体微微蜷缩，努力让自己化作背景板里的一粒尘埃。
苏妙晴的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并未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过李默身旁时，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极其细微，几乎无人察觉。
但李默感觉到了。
一道清冷的视线，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他的心猛地一跳，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错觉吗？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用神识去探查，只是将头埋得更低，握着扫帚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苏妙晴并未停留，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迤逦而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广场上恢复了之前的嘈杂。
李默缓缓直起身，后背的凉意还未散去。
一次是错觉，那两次、三次呢？
这三个月来，类似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无论是在广场扫地，还是在后山挑水，他似乎总能“偶遇”这位圣女师姐。而每一次，那道清冷的视线，总会在他身上有片刻的停留。
为什么？
他一个炼气期一层（伪）的杂役，凭什么能引起圣女的注意？
李默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他自问伪装得天衣无缝，行事低调得不能再低调，除了打卡，绝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这种被未知目光盯上的感觉，让他如芒在背，原本坚定的“苟道”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不行，必须更小心。
接下来的日子，李默更加谨慎。他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调整打卡路线和时间，尽量避免与圣女可能的“偶遇”。
然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清晰。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探究？玩味？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
李默按照系统提示，来到后山乱葬岗打卡。
【今日打卡任务：于后山乱葬岗，清理无名墓碑十座。完成奖励：修为碎片x1，隐匿术感悟x1。】
阴风惨惨，鬼火幢幢。饶是李默已经有些修为在身，身处这种环境，依旧觉得头皮发麻。
他快速而安静地清理着墓碑上的苔藓和污迹，只想尽快完事走人。
就在他清理到第七块墓碑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伴随着恐怖的法力波动！
“血煞宗的贼子！敢杀我孙儿，给老夫纳命来！”
一道磅礴的神念瞬间笼罩了整个后山，元婴期的威压如同实质，让李默呼吸一窒，几乎要跪伏下去。
元婴老祖！？
李默心头巨震，想也不想，立刻运转系统奖励的、尚未完全掌握的隐匿术，将自己缩在一块巨大的残碑之后，收敛所有气息，心中叫苦不迭。
妈的，打卡打到元婴老祖报仇现场了？这什么运气！
天空之上，光芒爆闪，术法轰鸣。显然是血煞宗驻守后山的长老与那元婴老祖交上了手。
余波如同狂风暴雨般扫向下方的乱葬岗，墓碑炸裂，土石翻飞。
李默死死趴着，不敢动弹。一道凌厉的剑气余波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削断了他几根头发，身后的墓碑轰然炸碎。
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这样下去，不被发现也要被余波震死！
就在这时，那道元婴老祖的神念似乎锁定了他这个方向，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降临。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一只由法力凝聚的巨掌，遮天蔽日般朝着他藏身之处拍下！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默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躲不掉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体内那九十天积累的、精纯无比的灵力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系统奖励的那些零碎的“基础剑术感悟”、“庚金剑气碎片”、“身法要诀”……在这一瞬间，福至心灵般融会贯通！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并指如剑！
一道凝练到极致、微弱却带着无坚不摧意蕴的淡金色剑气，自他指尖悄然迸发，无声无息地逆空而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
那道淡金色的细微剑气，如同热刀切牛油一般，轻易地切开了那只法力巨掌，然后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瞬间没入了高空之上那道元婴老祖身影的眉心。
老祖狂暴的气息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狞笑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茫然？
下一刻，他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从头到脚，寸寸瓦解，化作最精纯的天地灵气，消散于夜空之中。
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天空中的战斗戛然而止。
血煞宗的长老愣在半空，看着对手凭空消失的地方，一脸懵逼。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位不可一世的元婴老祖呢？
李默瘫坐在残碑后，浑身脱力，脸色苍白如纸，指尖微微颤抖。
刚才那一剑，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灵力，更带来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疲惫。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趁着那长老还在发愣，借助隐匿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乱葬岗。
……
第二天，李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广场扫地，只是脸色更加苍白，动作也慢了一些。
“听说了吗？昨晚后山出大事了！”有弟子在低声议论。
“知道知道，据说有位元婴老祖打上门来，结果莫名其妙就……没了！”
“嘘！慎言！长老们正在严查，说是可能有什么隐世高人路过……”
李默低着头，专注地扫着地，仿佛那些议论都与他无关。
然而，那股熟悉的、清冷的威压再次降临。
苏妙晴又来了。
这一次，她没有径直走过，而是停下了脚步。
在一众弟子敬畏的目光中，她缓缓转身，朝着李默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前。
李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死死攥着扫帚，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的头顶，带着审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然后，他听到那清冷如玉珠落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
“师弟，你每天偷偷摸摸……是在找我吗？”
李默头皮炸开，猛地抬头，对上苏妙晴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美眸。
他喉咙发干，涩声道：“师、师姐……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个扫地的……”
苏妙晴微微倾身，靠近了他。一股清雅的幽香传入李默鼻尖，与她圣女的身份截然不同。
她红唇轻启，呵气如兰，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入李默耳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笑意：
“哦？是么……”
“那昨晚在后山，一剑斩了元婴老祖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