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青溪镇,将石板路、老槐树都晕染成朦胧的灰白色。萧九牵着那匹借来的枣红马,站在药膳坊后门的阴影里,最后一次回望那扇熟悉的木门——门后,是他这段时间最珍视的安稳,是让他卸下防备的温暖,也是他此刻最舍不得的牵挂。
他没有惊动前店的伙计,甚至没有再跟苏清鸢告别——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她的眼睛,就会彻底失去离开的勇气。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装着衣物和伤药的布包,还有苏清鸢清晨刚给的食盒,被他小心地挂在马鞍上。指尖划过食盒边缘,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温度,像极了苏清鸢递给他时,掌心的暖意。
“走吧。”萧九轻轻拍了拍马脖子,声音低得几乎被晨雾吞噬。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迈着蹄子,慢悠悠地踏上后门的小路,蹄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雾色淹没。
而木门后,苏清鸢正紧紧贴着门板,透过门缝,贪婪地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她没有出去送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让他别走;更怕自己的眼泪,会打乱他离开的决心。
手中的白玉佩被攥得温热,玉佩上“靖”字的纹路硌着掌心,像是在提醒她这份沉甸甸的承诺。她看着萧九穿着粗布短打的背影,牵着马,一步步走出雾色,每一步都走得坚定,却又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他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可苏清鸢却仿佛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看到他眼底藏不住的不舍。
这段时间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闪过——第一次在柴房见到他,他浑身是伤,眼神警惕;他帮她整理账目,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月下谈心时,他说起童年孤苦,眼底的脆弱;还有黑衣人来袭时,他挡在她身前,玄色衣袍染血的模样……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如昨,刻在她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
她以为自己能平静地接受他的离开,可当那个背影越来越小,快要消失在雾色尽头时,心里还是像被掏空了一块,空落落的,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门后的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很快又被晨雾风干,不留一丝痕迹,就像他这段时间的出现,看似短暂,却在她心里留下了永恒的印记。
“掌柜的,您怎么躲在这儿呀?早饭都快做好了。”阿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疑惑。她刚从厨房出来,准备叫苏清鸢吃饭,却看到她一个人躲在后门,神色落寞,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苏清鸢猛地回过神,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出来透透气,晨雾挺新鲜的。”
阿巧走到她身边,顺着她刚才眺望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朦胧的雾色,什么都没有。她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凑近苏清鸢,语气带着几分打趣:“掌柜的,您该不会是在看萧公子吧?他是不是走了?看您这模样,肯定是舍不得了。”
被说中心事,苏清鸢的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嘴硬地反驳:“别瞎说,他就是个路过的商人,我救了他,他伤好离开是应该的。不过是送走路人,有什么舍不得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以前,她的世界里只有药膳坊和弟弟妹妹,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把生意做好,如何让家人过得更好。可萧九的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她开始会为一个人担心,会为一个人牵挂,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难过。
她知道,萧九不会是她生命里的过客那么简单。那枚玉佩,那句承诺,还有这段时间的相处,都让他们之间有了无法割舍的联系。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萧九能不能平安回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可她心里却有了一个小小的期待——期待着有一天,萧九能带着“巫蛊案”的真相,重新回到青溪镇,回到她的身边,再喝一碗她亲手熬制的莲子百合粥。
阿巧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没有再拆穿,只是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不打趣您了。早饭快好了,咱们去前店吧,今天还有好多客人要接待呢。”
苏清鸢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跟着阿巧往前店走去。走过后院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柴房——柴房的门紧闭着,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干草堆,还有她之前给萧九准备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
前店的伙计们已经开始忙碌,打扫卫生、整理药材、准备食材,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充满了烟火气。苏清鸢走到柜台后,坐下,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她知道,生活还要继续,药膳坊还要经营,弟弟妹妹还需要她照顾。萧九的离开,虽然让她难过,却也让她多了一份牵挂和期待。她会好好保管那枚玉佩,好好经营药膳坊,好好生活,等着萧九回来的那一天。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前店,洒在苏清鸢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抬起头,看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相信,萧九一定会平安回来,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