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尾巴拖着灼热的气息,桃花村却因苏家新屋的落成而洋溢着不同于往日的热闹。
青砖灰瓦,整齐亮堂。虽比不上镇上富户的宅院,但在这普遍是土坯茅草的村子里,已是数一数二的体面房子。院墙砌得高高的,安了一扇结实的新木门,门内院子宽敞平整,一角还预留了将来种花种菜的地方。
正屋三间,明间待客,东西两间卧房,窗户开得大,糊上了新买的明纸,亮堂透气。东边紧挨着又盖了两间稍小的厢房,一间做厨房,一间留给明轩读书或将来备用。屋顶铺着厚厚的瓦片,再也不用担心漏雨。
为了这新房,苏清鸢几乎投入了之前大半的积蓄,但她觉得值。一个安稳、舒适、能遮风避雨的家,比什么都重要。
乔迁这天,苏清鸢请了李铁柱一家、里正和几位帮过忙的村老,简单摆了两桌酒菜。没有大肆声张,却足够表达谢意。
饭菜的香气飘散在崭新的院落里。林氏穿着苏清鸢给她新做的细布衣裳,脸上带着腼腆又喜悦的笑容,忙着给客人倒水端菜。明轩明宇也换上了新衣,跑前跑后,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连来福都似乎知道这是大喜事,摇着尾巴在人群中穿梭,脖子上系了根红绳。
“老三家的,苦尽甘来了!”里正苏德厚抿了一口酒,看着这崭新的屋舍和脸上有了光彩的林氏,感慨道,“清鸢丫头有出息,你们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是啊,这房子盖得真气派!比我家那土坯房强多了!”李铁柱也憨厚地笑着。
众人纷纷附和,说着吉利话。气氛融洽而温馨。
苏清鸢端着酒杯,一一敬过各位长辈乡邻,言辞得体,落落大方。她看着母亲眼角欣慰的细纹,看着弟弟妹妹欢快的模样,看着这属于自己的、一砖一瓦建起的家,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踏实感。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婶子帮着林氏收拾碗筷,男人们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
里正苏德厚呷了口粗茶,目光扫过院子里堆放的农具和角落里晾晒的药材,状似无意地对苏清鸢道:“清鸢丫头,如今房子也盖好了,往后有什么打算?就守着这几亩田和这点药材地?”
苏清鸢心中微动,知道里正这话并非随口一问。她放下茶壶,恭敬答道:“回里正爷爷,田地和药材自然是要好好经营的。不过……光靠这些,也只能勉强糊口。如今明轩读书花费不小,将来明宇、明玥也要打算,所以……确实想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营生。”
里正点了点头,露出赞许的神色:“嗯,有远见。咱们农家人,光靠土里刨食是不行。你是个有主意、有本事的丫头,比许多男娃都强。”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前些日子杨县丞下来体察民情,对你种田的法子很是赞赏。前几日我去县里缴粮,碰巧又遇着杨县丞身边的主簿大人,闲聊时还问起你,说若是村里有什么好的农事新法,或是百姓有什么好的营生点子,都可以上报县衙,若是被采纳,说不定还能得些嘉奖,甚至……或许能得个机会。”
机会?苏清鸢眸光一闪。县丞的赏识,她之前只当是解围的幸运,没想到还有后续?
“主簿大人可说了是什么机会?”她谨慎地问。
“那倒没说具体。”里正摇摇头,“但既是县丞大人留意的人,总归是好事。丫头,你那些种药材、做药膏的本事,若是能整理成个章程,或是做出些更拿得出手的东西,说不定就是个契机。咱们青溪镇还是太小了……”
里正的话点到即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苏清鸢心湖。
她之前的目标一直是守护小家,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如今这个目标初步实现,里正的话无疑为她打开了另一扇窗——或许,她的能力不仅仅能惠及一家一户?
将种植技术、成药配方上报?换取官府的认可甚至嘉奖?这确实是一条路,但风险也不小。一旦被上层关注,秘密是否还能守住?会不会被强取豪夺?
而且,“更拿得出手的东西”……指的是什么?效果更好的成药?还是……其他?
她忽然想起空间里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除了医药农业,似乎还有一些……比如,简易的提纯技术?改良的纺织工具?甚至是……简单的造纸术?
任何一个拿出来,都可能引起轰动,但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多谢里正爷爷提点。”苏清鸢按下心头的激荡,诚恳道,“清鸢会好好思量一下的。”
送走客人,夜幕降临。
新家里点起了油灯,昏黄温暖的光晕洒满屋子。崭新的家具散发着木料的清香,床铺柔软舒适。
林氏抚摸着光滑的桌面,眼中泪光闪烁:“你爹要是能看到今天……该多好……”
明轩在灯下认真地温书,明宇和明玥在新铺的炕上嬉闹,来福趴在门口打盹。
苏清鸢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云纹玉佩。
新居落成,是结束,也是新的开始。
里正的话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是继续偏安一隅,谨慎地积累财富?还是尝试走出去,利用自己的能力博取更大的空间和机遇?
前者安稳,后者冒险却可能海阔天空。
她想起萧九那双深邃探究的眼睛,想起济世堂钱东家不善的目光,想起县丞大人赞赏的眼神……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她安分守己就永远平静。
想要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或许,就需要更大的力量和话语权。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步子不能迈得太快,但方向需要调整了。
接下来,除了继续经营田地和药材,她需要花更多时间在空间里学习,不仅是医药,还有更多可能改变这个时代、又能合理拿出来的“知识”。
同时,也要开始有意识地培养明轩和明宇。明轩走科举之路,明宇……或许可以跟着她学医理药性?多一条路,总是好的。
夜风吹拂,带来远处稻田的沙沙声。
新的生活,在新的房子里,开始了。而苏清鸢的视野,已经投向了更远的未来。她知道,前方的路或许会更艰难,但也必将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