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会议桌上的搪瓷茶杯嗡嗡作响。
“简直是胡闹！简直是拿国运当儿戏！”
西山地下指挥中心，原本凝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被国防部长龙卫国的一句话彻底引爆。
说话的是南部战区前任司令员，如今军委资历最老的刘振天老将军。这位曾在边境自卫反击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老人，此刻气得满脸通红，花白的胡须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颤抖。他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大，甚至让那份绝密的红色文件都跳了起来。
“龙卫国，你也是带过兵的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刘老将军瞪着龙卫国，手指因为激动而有点弯曲，“现在南海的情况那可是相当紧张啊，鹰国的‘自由之盾’舰队跟个大铁桶似的把外面围得严严实实，几十万官兵的小命就跟那风筝似的悬在半空中，国家几十年的家底也都在这节骨眼上呢！这时候，你竟然还想把最高指挥权交给一个……一个教书的？！”
这一声质问，喊出了在座绝大多数将领的心声。
“是啊，龙部长，这太离谱了！”另一位主管后勤的中将也忍不住站了起来，眉头紧锁，“高斯宇同志是科学家，是国士，这一点我们都承认。他在科研领域是神，但这是打仗！是瞬息万变的战场！不是在实验室里做题，错了还能撕了重写！”
“他懂什么是大纵深穿插吗？他懂什么是海空协同的火力窗口吗？他懂什么是由于电子压制导致的通讯延迟吗？”
一位负责作战参谋的少将更是言辞犀利，语速极快：“指挥艺术是血火里淬炼出来的直觉！让一个只会敲代码的年轻人来指挥百万大军，要是他把我们的舰队带进了敌人的伏击圈，要是他因为犹豫或者冒进导致防线崩盘，这个责，谁负？你龙卫国负得起吗？！”
质疑声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句都夹杂着对国家命运的深切担忧和对传统的坚守。在这些戎马一生的将军们眼里，把指挥棒交给一个平民，无异于自杀。
面对这千夫所指的局面，龙卫国却像是一座在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的黑色礁石。
他没有退缩，没有辩解，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波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质疑声冲刷着他的耳膜。
直到声音稍歇，龙卫国才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脸庞，最后定格在刘老将军那双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上。
“骂完了吗？”龙卫国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随即，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骤然拔高，如同一声炸雷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如果不让他指挥，这一仗输了，谁负责？！”
“我问你们，如果按照你们的‘经验’去打，最后全军覆没，谁来负这个责？！是你刘老将军吗？还是在座的各位？！”
全场瞬间死寂。
“对，我负责！”
龙卫国向前踏出一步，军靴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双目赤红，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爆发，“如果让高斯宇指挥输了，我龙卫国提头来见！我把话撂在这里，不需要军事法庭审判，我龙卫国就在这间屋子里，自裁谢罪！”
这句毒誓，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凉气。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龙卫国大步流星地走到中央巨大的全息战术地图前。他猛地挥手，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把‘玄鸟’系统的底层逻辑图，给我调出来！立刻！马上！”
随着他的咆哮，技术人员颤抖着手按下了回车键。
“嗡——”
全息投影瞬间变幻。原本清晰的南海地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绿色、红色、蓝色光流组成的庞大立体网络。那不是普通的战术图，而是数以亿计的代码、算法节点和量子纠缠态模型构成的“数字战场”。
那是一串串复杂到让人头晕目眩的公式，是无数跳动的数据流，它们像是一个有生命的巨兽，在虚空中呼吸、律动。
“看看这些！”
龙卫国指着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流，转身质问在座的所有人，“告诉我，在座的哪一位，能看懂这是什么？！”
一位空军中将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试图去解读其中的含义，但仅仅几秒钟，他就感到一阵眩晕——那完全是超出了人类肉眼处理极限的信息密度。
“这是‘玄鸟’无人机群的蜂群算法！”龙卫国大声吼道，“这是它每秒钟三十万次的自我迭代逻辑！这是它如何利用引力波探测锁定敌方隐形战机的物理模型！”
他又指向另一团红色的数据乱码：“再看看这个！这是鹰国‘宙斯盾’系统的电磁频谱特征！在我们眼里，那是坚不可摧的防御网，但在高斯宇眼里，这只是一堆充满了漏洞、甚至连防火墙都没有关好的破烂代码！”
“你们看不懂。我这个当国防部长的，也看不懂！”
龙卫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壮的惨然，他摊开双手，仿佛在展示着某种残酷的真相：
“同志们，承认吧。时代变了。”
“我们习惯了数人头，看谁的兵多；我们习惯了数炮管，看谁的口径大；我们习惯了看吨位，看谁的船坚炮利。那是工业时代的战争逻辑，那是二战、冷战乃至海湾战争的逻辑！”
“但是——”
龙卫国的眼神变得无比犀利，仿佛能穿透这层厚厚的岩壁，看到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在高斯宇构建的这套战争体系里，战争的本质已经彻底变了！它不再是钢铁的碰撞，而是算力、维度、与控制权——的博弈！”
这三个词，如同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位将军的心头。
“在那个我们看不见的维度里，高斯宇是神，而我们……全是瞎子！”
龙卫国潇洒地转过身，把那些将军们抛在脑后，然后将目光温柔地投向了坐在主位上、一直闷不作声的领导。他的眼神闪闪发光，好像燃烧着小火苗。“领导，这可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哦。鹰国人这次搞出来的‘自由之盾’，看着是舰队，其实背后靠着的是天基‘上帝之杖’和量子计算机帮忙呢。这可是一场全新的、基于代差技术的降维打击哦！”
“如果我们用常规战法去打，去搞什么穿插迂回，去搞什么火力覆盖，那就是拿着大刀长矛去冲锋枪阵！那就是拿我们的短处，去硬碰人家的长处！那是送死！”
说到这里，龙卫国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更加坚定：
“这世界上，最了解‘玄鸟’每一颗螺丝钉的人，是他；最懂得如何让那几千颗卫星在一秒钟内变轨组成杀阵的人，是他；最知道如何用一行代码，不费一枪一弹就瘫痪一支核动力舰队的人，还是他——高斯宇！”
“让他来指挥，不是我们在冒险，不是我们在胡闹。”
龙卫国深深地低下了头，声音沉痛却充满了力量：
“而是我们在绝境中，寻求那唯一的……胜算！”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嗡鸣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将军们面面相觑。刚才的愤怒，此刻已经变成了深深的震撼与反思。虽然情感上他们依然难以接受一个“娃娃”来指挥自己，但理智告诉他们，龙卫国说的是事实。
面对那些超时代的武器，面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子战、网络战、认知战，他们确实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感觉，就像是旧时代的骑兵面对坦克，不仅是恐惧，更是一种被时代抛弃的悲凉。
“可是……”
过了许久，作战部的参谋长才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迟疑，“军令如山，法理难容啊。让一个非现役人员，甚至是一个平民来指挥国家战区级别的军事力量，这在法理上完全没有先例，甚至……甚至违宪。”
“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的指挥体系怎么建？军队的纯洁性怎么保证？”
参谋长的话不无道理，这也是在场很多人的顾虑。
“法理？！”
龙卫国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那位参谋长，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法理是为了国家生存服务的！不是为了把我们束缚在棺材里的！”
“当敌人的刀都快贴到咱们脖子啦，当咱们的娃子都快被宰啦，当中华民族都快完蛋啦——”龙卫国一步一步往前蹭，声音跟打雷似的：“谁能救国，谁就是大将！谁能打赢，谁就是元帅！”“规矩是人定的，可小命就一条！国运就这么一次！”最后，他又转回去看着领导，双腿一并，身子挺得跟电线杆子似的，敬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军礼。他的手直哆嗦，眼眶有点发红，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恳求跟坚定，那是把自己的命都押上的孤注一掷：“领导！给他一把剑吧！”“高斯宇虽然是个念书的，但他身体里流的是龙国的血，他的脊梁骨就是龙国的脊梁骨！我觉着，这个一手搞出‘天穹计划’的年轻人，比咱们在座的谁都更清楚咋个赢！”“请领导……拿个主意！”所有人的眼睛，这哈子全部盯到了长条桌的最上头。那里头，领导正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手中的那支老式钢笔，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
有节奏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某种倒计时，又仿佛是命运的钟摆。
领导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似乎蕴含着风暴，又似乎平静如水。他在权衡，在思考。
这不仅仅是一个职位的任命。
这是将一个国家的军事尊严，将无数将士的生命，将未来百年的国运，全部押注在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身上。
这是一场豪赌。
赢了，龙国将彻底打破西方百年的封锁，一飞冲天；输了，他这个领导，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空气中的氧气似乎都在被这巨大的压力抽干。
终于。
“哒。”
钢笔敲击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领导缓缓抬起头，那原本沉静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如炬火般炽热，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决断。
他看着龙卫国，又看了看满屋子的将军，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龙卫国同志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