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公里禁区边缘,临时搭建的最高级别观察哨。
命令如山。
随着龙卫国那不容置疑的意志下达,整个【昆仑-0号】区域,这台由无数精密零件组成的庞大机器,开始了高效而冷酷的逆向运转。
“这里是‘龙牙’突击队!一号区域清场完毕,未发现生命迹象!”
“这里是‘雷电’电磁对抗中队!‘静默穹顶’系统已启动,五十公里禁区内所有非许可频段已被压制!重复,已被压制!”
“空指报告!‘天眼’卫星已调整轨道,将对目标区域进行24小时不间断光学监控!另,已向全球主要航天国家发出临时航天器避让请求通告!”
一道道命令与回报,在加密的通讯频道中飞速流转。
龙国最精锐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动员起来,只为了实现那个少年提出的、近乎荒唐的要求。
被誉为“战场幽灵”的“龙牙”特种作战大队,以其闻名世界的超高效率,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完成了对这片近八千平方公里广袤区域的梳理与清场。他们乘坐着高速突击车,如同一把把锋利的梳子,将这片戈壁的每一个角落都梳理了一遍,确保除了高斯宇本人,没有任何“意外”的人或动物,遗留在禁区之内。
紧接着,三道层次分明的警戒线被迅速建立起来。
最外围的一道,由常规野战部队驻守,封锁了所有通往此地的道路。
中间的一道,由特战队员和军犬组成,进行不间断的机动巡逻。
而最内圈,紧贴着五十公里边界线的,则是布满了各种高科技传感器的无人警戒区。地面震动传感器、红外感应器、微波雷达……一张由数据和信号编织而成的天罗地网,被悄然铺开,确保哪怕是一只胆敢闯入的野兔,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
与此同时,在距离禁区中心整整五十公里的一处天然高地上,一座充满科幻色彩的临时指挥观察哨,正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它由数十个模块化的方舱拼接而成,外壳涂着与戈壁融为一体的迷彩。在它的周围,林立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天线和巨大的、如同巨炮般的观测设备。这里,就是接下来七十二小时里,龙国最高层观察这场“神迹”的唯一窗口。
观察哨内部,灯火通明,与外界的风沙隔绝。
龙卫国、钱振华,以及十几位从各个领域抽调而来的、最顶尖的首席科学家和工程专家,此刻都聚集在这里。每个人都神情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紧张、期待与困惑的特殊氛围。
他们面前,是一整面墙的、巨大的高清显示屏。屏幕被分割成了数十个不同的窗口,实时显示着来自各个角度的、关于禁区中心的一切。
【天基视角】
屏幕左上角最大的一个窗口,显示着来自数万米高空,“天眼”系列军用侦察卫星传回的实时俯瞰画面。从这个上帝视角看下去,【昆仑-0号】区域像一个巨大的靶心。靶心的中央,是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以及那个如同蚂蚁般渺小的、孤零零的黑色人影。画面的清晰度极高,甚至能分辨出地面上车辆驶过留下的轮胎印记。
【地平线视角】
屏幕下方的一排窗口,则来自部署在禁区边缘不同方位的光学和红外监控阵列。巨大的、如同天文望远镜级别的超长焦镜头,被牢牢固定在特制的三脚架上,穿透五十公里的距离和空气中浮动的热流,将远方的景象拉近到眼前。在光学镜头中,高斯宇的身影因为距离而显得有些模糊,但在红外热成像画面里,他那散发着热量的人形轮廓,在冰冷的戈壁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醒目。
【空中视角】
一架翼展超过四十米,采用太阳能驱动的“彩虹”系列长航时无人机,正在禁区边缘五十一公里的空域,以极慢的速度盘旋着。它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从侧上方,用机腹下的高清光电吊舱,为观察哨提供一个更加立体的观察角度。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镜头,所有的国家之力,此刻都聚焦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那个独自一人,站在物资山中央的少年。
观察哨最中央的主屏幕上,一个鲜红色的、巨大的数字时钟,被设置完毕。
【72:00:00】
随着龙卫国一声令下,倒计时,正式开始。
“开始!”
【71:59:59】
【71:59:58】
【71:59:57】
秒数在无声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众人的心上。
整个观察哨,瞬间陷入了一种针落可闻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几十位平日里跺一跺脚就能让各自领域抖三抖的大人物,此刻都像一群第一次看电影的小学生,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们在等。
等那个少年,开始他的“表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
半小时……
一个小时……
屏幕中央的那个身影,却始终一动不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去触碰那些精密的仪器,也没有去整理那些堆积如山的材料。他就那么站着,仿佛一尊融入了天地的雕塑,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的仪式前的冥想。
这种极致的“静”,与观察哨里众人那颗躁动不安、充满期待的“心”,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他在干什么?”一位年轻的材料学家,终于忍不住,用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
没人能回答他。
就连最了解高斯宇“神奇”之处的钱振华院士,此刻也是紧紧地抿着嘴,扶了扶眼镜,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仿佛要用目光穿透五十公里的距离,看透那个少年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两个小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戈壁滩染成了一片悲壮的、瑰丽的金色。远方的地平线上,巨大的红色日轮正在缓缓沉下。
屏幕上的光学画面已经变得模糊,技术人员迅速切换到了红外主视角。
在红与橙交织的热成像世界里,高斯宇的身影,依旧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同黑夜中唯一燃烧的蜡烛。
这种漫长而又毫无动静的等待,开始让一些人的内心,滋生出了一丝焦躁和怀疑。
难道,他只是在故弄玄虚?
难道,他根本无法掌控如此庞大的资源?
难道,这场倾国之力的豪赌,最终会以一种虎头蛇尾的闹剧收场?
龙卫国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微妙变化。他端起一杯热茶,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远方那片已经被夜幕笼罩的禁区。
他的心中,同样有波澜。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沉得住气。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一号首长的眼光。
钱振华院士,也端着茶杯,走到了他的身边。
“卫国,有点坐不住了?”钱老笑着问。
龙卫国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沉声说道:“我只是在想,当年我们在罗布泊引爆第一颗大家伙的时候,等待起爆的那几分钟,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难熬。”
“不一样。”钱振华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种异样的光彩,“那时候,我们知道自己将要看到的是什么。虽然震撼,但结果,是在我们的理论预测之内的。”
他顿了顿,看向龙卫国,语气变得无比复杂。
“可现在,我们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龙卫国沉默了。是啊,一无所知。这才是最折磨人,也最令人期待的地方。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依旧没有动静的、孤独的红点,忍不住开口,像是问钱振华,又像是在问自己:
“老钱,你说,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到底要给我们变一个什么样的魔术?”
钱振华院士闻言,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转过身,面对着那片漆黑的、深不可测的禁区,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这一次,他的眼神中,不再有任何的疑惑和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如同信徒般的笃定。
他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不,卫国。你错了。”
“我相信,我们即将见证的,不是魔术。”
“而是……”
“……创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