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就是……物理学本身!”
钱振华院士那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狂热与敬畏的嘶吼,如同在会议室的中央引爆了一枚精神炸弹。
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整个会议室,彻底被一种名为“神迹”的氛围所笼罩。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那个依旧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他没有因为钱老的惊呼而有丝毫的得意或自满,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汪古井,仿佛刚才那番颠覆整个热力学体系的言论,对他来说,不过是阐述了一个“1+1=2”般简单的常识。
这种极致的强大与极致的平静所形成的鲜明对比,带来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疏离感。
会议的气氛,已经彻底从一场严肃的“资格审查会”,演变成了一场匪夷所思的“神迹见证会”。
钱振华院士的失态,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在场其他几位之前只是作为旁听和背景板的、来自不同领域的顶级专家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他们本来只是被叫来,以防万一在讨论中涉及到他们各自的领域时,可以提供一些专业意见。可他们谁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见证这样一场“一个人的学术风暴”。
坐在钱振华院士下手边,一位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在龙国材料科学领域同样是泰山北斗级别的陈景文院士,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之前在高斯宇提到那种“钛锆钼铌钒”五元高熵合金时,就已经被深深震撼。此刻,他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高斯宇,抛出了一个他思考了一路,都觉得无解的问题。
“高斯宇同志,你好,我是搞材料的陈景文。”他先是自报家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你刚才的论述中,为了解决偏滤器靶板的热负荷问题,你提到了一种我闻所未闻的‘钨-铼-石墨烯’三相复合陶瓷。你说它能在三亿度的高温等离子体冲刷和每秒千万亿次的高能中子流轰击下,保持结构稳定。恕我直言,这……这已经超出了我对现有材料学的认知极限。”
“我的问题是,”陈景文院士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核心,“众所周知,钨和铼是金属,而石墨烯是非金属的碳。这三者在原子层面上的结合,必然会产生巨大的晶格错配应力。在如此极端的工况下,其微观晶格的稳定性,究竟要如何保证?用什么理论来解释这种匪夷所s所思的稳定?”
这个问题,同样是直指根本。任何一种新材料,如果不能从微观的晶格和化学键层面解释其稳定性,那就只能是空中楼阁。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从物理学领域,转向了材料学领域。他们想看看,这个在物理学上已经“封神”的少年,在另一个同样深奥的学科面前,是否还能保持那种碾压的姿态。
高斯宇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陈景文院士一眼,仿佛在说“终于轮到你了吗”。
“陈院士,您的问题,同样是陷入了传统材料学设计的思维定式。”他的开场白,和回答钱老时如出一辙,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指导意味。
“您所说的晶格错配应力,在传统的合金或陶瓷中,的确是致命的。但在我设计的这种三相复合陶瓷中,这种‘应力’,恰恰是其能够保持稳定的关键。”
“什么?”陈景文院士也愣住了,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高斯宇不急不缓地解释道:“这种材料,我称之为‘声子共振稳定体’。在微观层面,我并非是让钨、铼和石墨烯三种原子进行简单的物理混合或化学键合。而是通过一种特殊的‘激光分子束外延’工艺,构建出一种以石墨烯为骨架,钨和铼原子以特定间隔‘镶嵌’其中的三维网状晶格。”
“在这种结构中,钨原子的高质量和石墨烯的强碳-碳键,形成了一种天然的‘谐振腔’。当高能中子轰击而来时,它传递给晶格的能量,不会以造成晶格损伤的‘热振动’形式耗散,而是会被激发成一种特定频率的‘晶格声子’。”
“这些‘声子’,在这个特殊的谐振腔中,会发生共振。共振产生的‘声压’,会形成一个动态的、自我平衡的力场,它恰好能抵消掉因为原子尺寸不同而产生的内部应力,并‘弹开’后续的轰击粒子。这,就是我称之为‘声子共振稳定’的全新模型。”
“它的理论基础,来自于量子声学和凝聚态物理的交叉。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将完整的理论模型发给您。它能解释,为何这种材料在宏观上,表现出了近乎‘绝对坚固’的特性。”
高斯宇说完,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而对面的陈景文院士,已经彻底石化了。
量子声学?声子共振稳定体?激光分子束外延?
每一个词他都懂,但组合在一起形成的这套理论,对他来说,就像是科幻小说里的设定。更可怕的是,这套理论听起来……竟然是自洽的!是能够完美解释他所有疑惑的!
他呆呆地坐了下去,嘴里不断喃喃着:“原来是这样……原来还能这样……我们都想错了,从根子上就想错了……”
一场材料学的顶级诘问,再次以高斯宇的完胜而告终。
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不能用“升温”来形容了。它变得越来越诡异。
如果说,高斯宇只精通物理学,大家还可以理解为他可能是一个万年不遇的、专精于此道的“偏科”天才。
但现在,他在材料学上所展现出的、同样是祖师爷级别的造诣,让事情的性质,开始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这已经不是“天才”能够解释的了。
还没等众人从材料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坐在龙卫国另一侧,一位肩膀上扛着将星,气质沉稳干练,主管全军人工智能和信息化建设的少将总工程师——周毅,也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比之前的两位院士更加锐利,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审视和怀疑。
“高斯宇同志。”周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是周毅,负责AI和算力。你刚才提到,你的那套等离子体约束算法,需要用到‘深度强化学习’模型,进行毫秒级的动态调整。我刚才在脑子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要实现你所说的那种超高精度实时反馈,其背后所需要的计算量,恐怕已经超出了目前全世界所有超级计算机算力总和的数倍!”
“现有的任何基于冯·诺依曼架构的计算机,都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我的问题很简单,你如何解决算力问题?没有足够的算力,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
这个问题,更加致命。它直接从“理论”和“材料”,拉到了“实现工具”的层面。如果连计算的工具都没有,那再完美的理论,也只是镜花水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想看看,面对这个似乎是无解的“算力天堑”,高斯宇又该如何应对。
然而,高斯宇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却露出了今晚以来,最为轻松和自信的微笑。
他看着周毅将军,缓缓地说道:
“周将军,您说得没错。用我们现在的硅基芯片,用冯·诺依曼架构,别说实时运算,恐怕光是完成一次完整的模拟,都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因为,我所需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传统的计算机。”
“我需要的,是一种全新的、专门为了解决此类‘组合优化问题’而生的计算核心。一种基于‘量子退火’算法的专用计算核心。”
“量子退火?”周毅将军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概念,在军方的绝密实验室里,还处于最前沿的理论探索阶段,距离实用化遥遥无期。
“是的。”高斯宇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第三场、跨学科的“公开课”。
“传统的计算机,像一个勤奋的登山者,它会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寻找山峰的最高点,很容易陷入某个局部的山头,也就是‘局部最优解’。而量子计算机,则利用量子叠加态的特性,可以一次性地‘看到’所有的路径。”
“而我设计的这种‘量子退火’核心,则更进一步。它不像通用量子计算机那样追求普适性,它的结构,就是为了求解我那套算法而生的。它利用‘量子隧穿效应’,可以直接无视那些低矮的山头,瞬间‘穿越’到全局最优解所在的那座最高的山峰脚下。它的计算过程,不是‘计算’,而是‘演化’。是将一个复杂的数学问题,转化为一个量子系统寻找其能量最低态的自然过程。”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拥有1024个量子比特的这种专用核心,其在特定问题上的有效算力,就足以超越神威·太湖之光。而驱动我那套算法,只需要一枚拥有512个量子比特的核心,就绰绰有余了。”
高斯宇说完,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至于这种量子计算核心的设计图和制造工艺……我这里,也刚好有。”
“轰!”
如果说之前还是震惊和麻木,那么这一刻,在场所有人的大脑,包括一号首长在内,都像是被一颗无形的核弹,正面击中了。
物理学。
材料学。
人工智能。
量子计算。
在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以一己之力,在当今世界四个最顶尖、最前沿的科技领域,都展现出了祖师爷级别的、碾压众生的统治力!
他所展现出的知识广度和深度,已经完全超出了任何人类个体所能达到的极限。
他不像一个学习了知识的“人”。
他就像……这些顶尖学科知识的源头本身。他不是在回答问题,他是在……颁布真理!
所有的专家,都问完了。
没有人再敢提问。不是没有问题了,而是他们知道,任何问题,在这个“怪物”面前,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都用一种看着外星来客,看着降世神明的眼神,敬畏地、恐惧地、又带着一丝朝圣般地,看着高斯宇。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因为极度震撼,而产生的、长久的、诡异的寂静之中。
一号首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他的眼神深邃如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心中,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已经形成,并且再也无法动摇:
这个高斯宇,他的知识来源,绝对,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