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无边无际的死寂,取代了之前能量奔流的轰鸣与毁灭的咆哮。
空气中弥漫着高温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奇异的、类似琉璃冷却时散发出的微凉气息。巨大的坑洞底部,光滑如镜的琉璃化地面映照着虚无,曾经充斥这里的幽蓝光芒和恐怖威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细小的尘埃,如同灰色的雪,仍在缓缓飘落,覆盖着一切。
在那琉璃地面的中心,那具焦黑的躯体,如同被遗弃的残渣,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恒的寂静在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忽然从那焦黑躯体的最深处,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滋生出来。
那并非物理上的温度,而更像是一点……生命本源的回光返照?
是那暗金光芒最后一丝庇护的残留?还是毁灭中侥幸残存的、一点点未被彻底抹除的生机碎屑?
这一点微弱的暖意,如同黑暗宇宙中最后一颗孤独的星辰,顽强地亮着,拒绝着彻底的冰冷与消亡。
它太微弱了,根本无法驱动那具早已碳化、破损严重的躯体。
它只是存在着。
证明着某种“存在”尚未完全终结。
在这极致的寂静与虚无中,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
遥远的、上方崩塌的阶梯废墟深处。
那带着哭腔的、微弱的呼喊声,再次响了起来,比之前清晰了一些,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哥……你在哪……回答我啊……”
是小石头!
他似乎沿着崩塌的阶梯和结构,艰难地向下寻找而来。他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毁灭之地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碎。
那一点存在于焦黑躯体中的微弱暖意,似乎波动了一下。
仿佛被这外界的呼唤所触动。
它依旧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但那存在的执念,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点。
……
又过了许久。
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坑洞的边缘响起。
几个身影,极其狼狈地、小心翼翼地,从扭曲的金属和岩石废墟后面,探了出来。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衣物,脸上带着惊魂未定、极度恐惧,却又混合着一丝奇异茫然的表情。
是王癞子和他的几个手下!
他们竟然还没死!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那场毁灭性的冲击中幸存了下来,躲过了最致命的能量爆发,此刻才敢冒头。
他们惊骇无比地打量着这个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如同世界末日后的核心地带,看着那巨大的琉璃化坑洞,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毁灭痕迹,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显然,他们所目睹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没……没了?那鬼东西……没了?”一个手下结结巴巴地,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王癞子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坑洞底部,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着极度震惊后残留的恐惧,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扭曲的贪婪?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坑洞底部,那具唯一的、异常显眼的焦黑躯体。
“那……那是什么?”他指着下面,声音嘶哑。
手下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也看到了那具人形的焦炭。
“好像……是个人?”另一个手下不确定地说。
“难道是……那小子?”王癞子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随即被更浓的贪婪所取代,“走!下去看看!说不定……他身上还有什么宝贝没被毁掉!”
毁灭的冲击似乎涤荡了大部分危险,但也激起了这伙亡命之徒最后的侥幸心理。
他们手脚并用地、沿着陡峭的坑壁,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来到了琉璃化的坑底,慢慢地、警惕地靠近那具焦黑的躯体。
越是靠近,他们越是能感受到这具躯体所经历的可怕毁灭。几乎已经完全碳化,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一个手下大着胆子,用脚轻轻踢了一下。
焦黑的躯体纹丝不动,甚至发出一种硬脆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质感。
“死透了。”那手下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失望,“啥也没了。”
王癞子却眯着眼,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焦黑躯体胸口的位置。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度碳化的表面下,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的……
……暗红色微光?
仿佛灰烬中埋藏的一点未熄的火星。
那是……源痕最后的残留?还是那一点微弱生机的外在显现?
王癞子眼睛猛地一亮,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鬣狗。
“还有东西!”他低吼一声,伸出脏兮兮的手,就朝着那焦黑躯体的胸口抓去,试图剥开碳化的表面,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在发光!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点暗红的微光之时——
嗡……
那点微光,似乎感应到了外来的威胁,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股无形却冰冷的排斥力,猛地扩散开来!
虽然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源自本源的威严!
“哎哟!”
王癞子如同被电击般,惨叫一声,猛地缩回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那里仿佛被冻伤般变得青紫。
其他手下也吓得连连后退。
“妈的!邪门!死透了还这么邪门!”王癞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又惊又怒,却不敢再轻易上前。
那点暗红微光闪烁了一下之后,再次沉寂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
但它依旧存在着。
守护着那具躯壳最后的一点核心,拒绝着外来的染指。
王癞子眼神变幻不定,恐惧和贪婪激烈交战。
最终,贪婪似乎稍稍占据了上风。
他不敢再用手去碰,而是对旁边的手下吼道:“找找看有没有棍子什么的!把他……把他弄回去!就算死了,这东西肯定也值大钱!”
就在几个手下手忙脚乱地想要寻找工具时——
“哥——!”
小石头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再次从上方传来,而且听起来已经非常近了!
王癞子脸色一变,猛地抬头。
只见在上方坑洞的边缘,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尘土,脸上满是泪痕和擦伤,正扒着一块扭曲的金属,惊恐地看着坑底下的他们和那具焦黑的躯体。
“你们……你们想对我哥做什么?!”小石头看到王癞子等人围在焦黑躯体旁,虽然害怕,却鼓起勇气尖声叫道。
王癞子眼中凶光一闪,但看了看那具邪门的焦尸,又看了看唯一的下场路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小兔崽子,你来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