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如刀,割裂着红崖脚下凝固的绝望。金花婆婆悬浮于惨烈碑林之上,化身蛊虫母巢般的恐怖存在,千魂罐口锁定阿朵,死亡的吸力撕扯着她的灵魂!古朴的傩面裂纹遍布,五色微光如同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阿朵——!”巨石之后,沈墨目眦欲裂,脏腑剧痛被更深的恐惧淹没。他挣扎欲起,却牵动内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噬谎蛊传递来阿朵灵魂被撕扯的剧烈痛苦,以及…废墟深处那点天书同源波动突然传来的、前所未有的悸动!仿佛被阿朵的绝境和金花婆婆的邪力彻底惊醒!
“桀桀…罗老婆子的破面具,护不住你!”金花婆婆蛊虫构成的双臂蠕动,千魂罐黑光大盛,罐口旋转加速,无数扭曲魂影尖啸着扑向阿朵!“来吧!成为我‘万蛊噬魂大法’的基石!”
阿朵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怨魂哀嚎中沉沦,傩面最后的光芒即将湮灭。就在这魂飞魄散的边缘——
铮——!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的鸣响,毫无征兆地,自沈墨怀中炸开!
不是来自噬谎蛊,而是那枚刻画着蚩尤战纹的琉璃罐!
这声罐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红崖脚下三方对峙(蓝玉兵煞、金花蛊邪、沈墨残众)的窒息僵局!
嗡——!
琉璃罐在沈墨怀中剧烈震颤!罐壁上那些原本只是微光流转的蚩尤战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红光!红光穿透沈墨的衣襟,照亮了他苍白染血的脸庞,更带着一股古老、苍茫、不屈的战意与磅礴的生机!
这红光扫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洪武兵煞戾气竟被短暂地排斥开!金花婆婆千魂罐散发的怨毒黑气也如遇克星般剧烈翻腾!
“什么鬼东西?!”金花婆婆蛊虫组成的脸上,两点猩红凶光大盛,惊疑不定地望向沈墨怀中。
更惊人的变化随之发生!
罐鸣与红光并未停止!那炽烈的蚩尤战纹红光,如同无形的号角,穿透了冰冷的地表,直刺地脉深处!
轰隆隆——!
整个晒甲山红崖,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的巨兽,发出沉闷的咆哮!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地…地龙翻身了?!”残存的军民惊恐尖叫,站立不稳。
“不对!看地下!”一个灰斑蔓延的老军户指着地面,声音颤抖。
只见红崖脚下,以沈墨所在位置为中心,方圆数十丈的地面,泥土如同沸腾般翻涌起来!无数细密的孔洞瞬间出现!紧接着,密密麻麻、形态各异、散发着微弱灵性光泽的蛊虫,如同决堤的潮水,从地底深处喷涌而出!
这些蛊虫种类繁多,有甲壳坚硬如铁的铁背蜣螂,有口器锋锐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魄针蚁,有通体碧绿、萦绕着草木清香的碧玉蚕,更有无数叫不出名字、或狰狞或奇异的微小虫豸!它们并非受金花婆婆的邪术驱使,也并非混乱无序!在琉璃罐鸣响与蚩尤战纹红光的照耀下,它们仿佛受到了远古血脉的感召,目标无比明确——直扑红崖主壁上那疯狂蔓延、覆盖了朱砂符文的灰晶痂壳!
“这…这是…”阿朵脸上濒临破碎的傩面,在琉璃罐红光的照耀下,五色微光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一丝,让她从灵魂撕裂的痛苦中获得刹那喘息。她震惊地看着这万虫出穴的奇景,感受着那红光中蕴含的、源自苗疆祖灵蚩尤的古老意志——那是对这片土地的守护与净化之志!
“嗷——!”金花婆婆发出又惊又怒的尖啸!她认出了这些蛊虫!这是沉睡在黔地地脉深处、最为古老原始的地脉蛊虫!是她恶罐派邪术也难以完全掌控的“野性之灵”!它们此刻,竟被那古怪的罐子唤醒了?!“不可能!野蛊怎能敌我圣罐之力!给我吞了它们!”
她疯狂催动千魂罐,罐口爆发出更强的吸力,试图将靠近的蛊虫群吸入炼化!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扑向灰晶痂壳的地脉蛊虫,面对千魂罐的恐怖吸力,非但没有被吸走,反而如同受到挑衅般,发出更加密集、尖锐的嘶鸣!它们小小的身体在蚩尤战纹红光的照耀下,竟亮起一层薄薄的、与自身属性相合的微光(铁灰色、冰蓝色、碧绿色等),硬生生顶住了千魂罐的吸力!
紧接着,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悍不畏死地扑到厚厚的灰晶痂壳之上!锋锐的口器、坚硬的甲壳、蕴含奇特能量的体液…疯狂地啃噬、刮擦、溶解着那些污秽的结晶!
嗤嗤嗤!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和结晶碎裂声瞬间响成一片!如同亿万只微小的清道夫,在疯狂净化着山壁的脓疮!
被蛊虫啃噬过的地方,灰晶快速消融、剥落!更令人振奋的是,灰晶下那些黯淡了不知多久的朱砂符文,竟随着灰晶的消失,重新显露出黯淡却清晰的痕迹!一股微弱却纯正的、属于红崖天书本身的古老灵韵,开始艰难地从符文深处渗透出来!
“有…有效!虫子…在吃那些脏东西!” “符文!符文又亮了!” 残存的军民看到这近乎神迹的一幕,绝望的眼中重新燃起狂喜的火焰!
沈墨强忍剧痛,死死盯着怀中光芒万丈、鸣响不绝的琉璃罐,心神与罐壁的蚩尤战纹产生着前所未有的共鸣!他仿佛看到一位顶天立地的远古战神虚影,在红光中若隐若现,挥手指引着这片土地的生灵,净化着被污染的故土!蚩梦的意志,正在通过这琉璃罐,彰显着她的存在与力量!
“不!我的灰晶!我的力量源泉!” 金花婆婆彻底疯狂了!地脉蛊虫的啃噬,直接威胁到了她“万怨饲灵阵”的根本,更在削弱她与千魂罐融合的力量!她放弃了阿朵,猩红的复眼死死盯住沈墨怀中的琉璃罐,杀意滔天!“毁掉那个罐子!”
她尖啸一声,那条没有缠绕千魂罐的蛊虫巨臂,如同一条真正的黑色毒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浓郁的腐蚀毒雾,跨越空间,狠狠抓向沈墨!她要直接摧毁这万虫之源!
蛊虫巨臂快如闪电,毒雾未至,刺鼻的腥臭已让沈墨头晕目眩!他重伤之下,根本无力闪避!
“沈大哥!” 阿朵惊骇欲绝,不顾自身灵魂的虚弱,就要扑过去!
“拦住那妖婆!” 一声嘶哑却决绝的咆哮响起!是那个跪在“守粮人”断石前的老军户!他猛地站起,脸上灰斑因为激动而扭曲,眼中却燃烧着决死的火焰!他看到了希望,绝不能让金花破坏!“屯堡的爷们儿!跟这吃人的妖婆拼了!”
他抄起地上一根断裂的、带着尖锐茬口的木棍,如同扑火的飞蛾,第一个冲向那抓向沈墨的蛊虫巨臂!几个脸上灰斑同样深重、本已绝望等死的老兵,被他的吼声点燃了最后的热血,也纷纷抓起手边能用的碎石、断木,嚎叫着冲了上去!他们要用残躯,为那净化红崖的希望之光争取一瞬!
“蝼蚁!滚开!” 金花婆婆的蛊虫巨臂甚至没有改变轨迹,只是随意一挥!
噗!噗!噗!
血肉横飞!冲在最前面的老军户连同手中的木棍瞬间被狂暴的蛊虫毒雾腐蚀、撕裂!后面的几人也被巨臂带起的罡风扫中,筋断骨折,惨叫着倒飞出去!他们的阻挡,在金花婆婆恐怖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
然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阻!为沈墨争取到了最关键的一瞬!
沈墨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他猛地将怀中光芒万丈、鸣响震天的琉璃罐高高举起,罐口对准了那抓来的蛊虫巨臂,同时将自身残存的所有意念,连同噬谎蛊传递来的、对废墟下天书同源波动的感应,疯狂注入罐壁的蚩尤战纹!
“蚩梦先祖!佑我黔灵!万蛊…归源!” 沈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嗡——!!!
琉璃罐的鸣响瞬间拔高到极致,如同龙吟九天!罐壁上的蚩尤战纹红光暴涨,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红光柱,猛地喷射而出,狠狠轰击在金花婆婆抓来的蛊虫巨臂之上!
轰!!!
赤红光柱与漆黑的蛊虫巨臂狠狠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发生了更诡异的变化!
那由无数黑色蛊虫凝聚而成的巨臂,在蚩尤战纹红光的照耀下,如同积雪遇到了烙铁!构成手臂的黑色蛊虫发出凄厉无比的尖啸,身体上冒出滚滚黑烟,竟在红光中大片大片地消融、湮灭!
“啊——!我的蛊身!” 金花婆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条蛊虫巨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缩短!蚩尤战纹的红光,对她这由恶罐邪术炼成的蛊虫之体,有着绝对的克制!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正在疯狂啃噬灰晶的地脉蛊虫,在赤红光柱爆发的同时,仿佛得到了最后的指令和加持!它们啃噬的速度骤然加快十倍!更惊人的是,随着它们吞噬了大量灰晶,它们原本暗淡的甲壳上,竟开始浮现出点点金属般的光泽(铁背蜣螂甲壳如精铁,冰魄针蚁口器如寒冰玄铁,碧玉蚕身体如翡翠镶金)!仿佛吞噬的污秽灰晶,被它们体内某种神奇的力量转化、提纯!
紧接着,这些“镀”上了金属光泽的地脉蛊虫,停止了啃噬,齐齐昂首,对着红崖主壁上那些刚刚显露、灵光微弱的朱砂符文,张开细小的口器——
呼——!
一股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灵气流,如同亿万道细小的甘泉,从无数蛊虫口中喷吐而出,精准地汇入那些朱砂符文的笔画之中!
嗡!嗡!嗡!
红崖主壁上,数十处被蛊虫清理出的、显露出朱砂符文的地方,骤然爆发出短暂却明亮的光芒!符文如同被重新注入了活力,艰难地、顽强地亮了起来!一股纯净、古老、镇压地脉的力量瞬间扩散开来!
虽然光芒只持续了短短数息,范围也有限,但这久违的“复苏”,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明灯!
“红崖…红崖显灵了!” 残存的军民激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倒在地!
蓝玉那冰冷的兽面盔,第一次微微转动,赤红的混乱眼眸望向崖壁上短暂亮起的符文,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我的大阵!我的力量!” 金花婆婆的惨叫更加凄厉!符文短暂的复苏,对她依托灰晶和怨气存在的邪阵造成了直接冲击!她缠绕着千魂罐的另一条蛊虫手臂也剧烈颤抖起来,罐体黑光不稳!
就在这红崖短暂复苏、金花遭受重创、心神剧震的刹那!
沈墨怀中,噬谎蛊的感应之力猛地指向废墟深处——那点天书同源的奇异波动,此刻活跃到了极致!它不再仅仅是被动散发气息,而是如同受到琉璃罐和红崖符文的双重牵引,开始主动上浮!
“就是现在!” 沈墨强撑着最后的力量,目光如电,锁定波动源头!
然而,濒临绝境的金花婆婆,也感应到了那股纯净的同源之力!那力量,对她而言是剧毒,但对沈墨,或许是翻盘的关键!
“想得美!毁了它!” 金花婆婆彻底疯狂,放弃了修复蛊臂,将全部邪力注入千魂罐!罐口不再对准阿朵,而是猛地转向——对准了那片埋葬着石化妇孺的惨烈碑林中心,那刻着“宁作黔灵鬼,不饮应天水”的血咒符文之地!她要将那即将出土的天书同源之物,连同这片凝聚了滔天怨念的阵眼,一起彻底引爆!
“万怨…寂灭!给我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