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二蛋挠着头,眼睛在屋里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墙角那台老旧的手摇爆米花机上。那是以前日子好时,买来给妹妹们玩的,好久没用了。
膨化!高温高压!二蛋脑子里灵光一闪!这东西能不能把糊糊弄熟,顺便让它变得酥脆点?就像膨化粮食一样!
“有办法了!”二蛋把那爆米花机拖出来,擦洗干净。他把那团糊糊揉成一个个小剂子,试着塞进爆米花机的铁罐里,架在炉火上摇。
一家人都紧张地盯着。雷大炮也忍不住从屋里出来,抱着胳膊看热闹。
摇了一会儿,铁罐热了,压力上来了。二蛋心里默数着数,感觉差不多了,猛地打开压力阀——
“嘭!”
一声闷响,不像爆米花那么惊天动地,但也是一股热气喷出。几个黑乎乎、圆滚滚的小球从罐子里蹦了出来,掉在准备好的筐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弥漫开来,有点像烤糊的麦子,又混着点豆腥和青草味,但似乎……没那么难闻了?
二蛋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个“膨化代食品球”,吹了吹,递给雷大炮:“爹,您尝尝?”
雷大炮皱着眉,接过来,掂量了一下,手感很轻,有点酥脆。他狐疑地看了二蛋一眼,咬了一小口。
“咔嚓。”
声音很脆。雷大炮嚼了两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咋样?爹?”二蛋紧张地问。
徐兰和两个妹妹也屏住呼吸。
雷大炮没说话,又咬了一大口,使劲嚼着,喉结滚动,咽了下去。然后他咂咂嘴,表情古怪地说:“他娘的……有点像锯末拌了土坷垃……”
全家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但是!”雷大炮话锋一转,又拿起一个球,“还挺脆!没那么剌嗓子!而且……顶饿!感觉吃俩就能糊弄住肚子了!”
峰回路转!
二蛋赶紧自己也尝了一个。口感确实粗糙,有点像吃酥脆的粗糠,味道也谈不上好,一股子混合植物的生味儿,但真的不剌嗓子了!而且因为膨化了,体积大,感觉吃一点就有饱腹感!
“成功了!妈!成功了!”二蛋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徐兰也赶紧拿了一个小口尝,脸上露出惊喜:“哎呀!是比直接蒸窝头强!这玩意儿能下咽!”
雷小玲推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高温高压可能破坏了部分粗纤维结构,并且起到了杀菌和干燥的作用,延缓了腐败。理论上,更易消化吸收。”
雷小燕看大人都吃了,也怯生生地拿了一个最小的,咬了一口,小眉头皱着,但还是咽了下去:“像……像没味的点心渣……”
不管像什么,这东西,它能吃了!
二蛋偷偷松了口气。其实他还有个秘密武器没亮出来。前几天他帮街道修旧桌椅,从废家具上刮下来一点鱼鳔胶和骨头渣子,他偷偷把骨头渣磨成了极细的粉,在和面的时候掺了一点进去。这东西补钙,有点腥,但混在豆渣和麦麸的怪味里,根本吃不出来。
批量生产!雷家立刻行动起来。徐兰负责和面,二蛋操作爆米花机,小玲小燕负责把膨化出来的小球捡起来晾凉。屋里“嘭”“嘭”的闷响声不断,那股混合着焦糊和生涩的味道久久不散。
很快,筐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黑褐色小球。
雷大炮一口气吃了五个,喝了口水,拍拍肚子:“嗯!这玩意儿行!扛时候!比喝那清汤寡水的粥强!”
徐兰看着那筐“代食品”,眼圈有点红:“这下好了……又能多撑些日子了……”
正高兴着,就听院门外传来刘婶的声音:“他徐婶儿!你家这是弄啥呢?咋一股子怪味儿?嘭嘭响的?”
徐兰赶紧迎出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没啥,瞎鼓捣点吃的。”
刘婶伸头往里一看,看见那筐黑乎乎的小球,好奇地问:“这是啥新鲜吃食?”
二蛋抓了一把塞给刘婶:“婶子,您拿回去尝尝,麦麸和槐树叶做的,顶饿。”
刘婶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尝了一个,眼睛一亮:“哎呦!是没那么拉嗓子!咋做的?教教俺呗!”
很快,97号院另外两家邻居也闻讯而来。二蛋也没藏私,把土法酶解和膨化的法子大致说了说。一时间,97号院里“嘭嘭”声此起彼伏,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艰苦求生的希望味儿。
这“分子革命”产出的代食品,味道依旧感人,但至少,它能让人咽下去,能扛饿。
雷二蛋看着一家人和邻居们因为这点黑疙瘩而暂时舒展的眉头,心里琢磨着:下一步,得想想怎么把这玩意儿弄得……稍微好吃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多一丝咸味呢?
入了夏,天没正经下过几场雨,干热干热的。胡同口那眼公用的老水井,水位眼见着往下掉,打上来的水带着一股子土腥味,浑淘淘的。更邪乎的是,护城河那边传来信儿,说河面上漂起了一层黏糊糊、绿汪汪的玩意儿,太阳一晒,冒着一股死鱼烂虾的臭味,熏得人脑仁疼。
紧接着,胡同里就出了事。
先是前院老张家的小孙子,上吐下泻,发烧烧得小脸通红,蜷在床上直哼哼。接着,中院李奶奶也倒下了,拉肚子拉得差点脱了水。没两天功夫,好几家都传出了类似的动静,大人孩子蔫儿了一片,茅房门口排起了队,个个脸色蜡黄,捂着肚子。
街道卫生所的大夫来看了一圈,皱着眉头走了,留下话:“像是痢疾!注意水源!千万别喝生水!”
这话像是一颗炸雷,把整个胡同都惊着了。水!问题是水!
徐兰从街道办回来,脸都白了,一进门就赶紧把水缸盖严实了,好像那病菌能飞出来似的。“了不得了!说是咱这一片的井水,可能染上痢疾杆菌了!护城河那绿藻闹的,污水倒灌了还是咋的?”
雷大炮一听就急了:“不喝水?那不得渴死?喝啥?喝风拉屁啊?”
雷小玲拿着化学课本,小脸严肃:“爸,细菌可以用高温杀死,煮沸消毒是最有效的。”
“煮!那得费多少煤?”雷大炮更心疼煤了,“一天三顿饭加上喝的水,都得煮开了,那煤票够干啥的?”
二蛋没吭声,走到水缸边,掀开盖子看了看。缸底沉着一点细微的杂质,水看着还算清,但谁知道里面藏着啥要命的东西。光靠煮,确实是个办法,但太费燃料,这年头,煤和粮食一样金贵。
他想起了之前搞过的那个“共享滤水箱”。当时是为了过滤水里的泥沙,简单用沙子、石子、棕丝做了几层过滤。对付细菌,那玩意儿肯定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