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看着好笑,私下里戳着雷二蛋的脑门:“瞅把你爹嘚瑟的!尾巴都快翘天上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这脑袋瓜,随谁呢?还真有点歪才!”
雷二蛋嘿嘿傻乐,心里头那点小得意自然不必说。但他这脑子就跟那上了发条的钟似的,根本停不下来。厂里的事儿刚消停点,新的“痛点”又让他给琢磨上了。
这天轮到雷二蛋跟赵师傅值夜班。北方的冬天,黑得早,刚过下班点,天就擦黑了,西北风跟一群饿狼似的,在厂区里嗷嗷乱窜,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抽在人脸上,生疼。
半夜里,铸造车间一台大型混砂机的传动轴突然卡死报警。这玩意儿一停,明天一早整个铸工班都得抓瞎。电话打到维修组,赵师傅骂了句娘,套上棉大衣就招呼雷二蛋:“二蛋!推上咱那宝车!赶紧的!这鬼天气…”
雷二蛋麻利地把应急工具塞进“老六号”,推着车就跟赵师傅冲进了风雪里。从维修组到铸造车间,得横穿大半个厂区,路上积雪被压实了,又光又滑,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一开始还行,可没走多远,问题就来了。那“老六号”啥都好,就是那金属手柄,在这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儿里,简直成了两根冰棍!即使戴着手套,那刺骨的寒意也能嗖嗖地往里钻,很快就冻得手指头发麻发僵,都快没知觉了,还得使劲推车控制方向。
赵师傅毕竟年纪大了,一边顶着风走,一边不住地倒吸冷气,把两只手轮换着揣怀里捂,可没一会儿又得拿出来扶车把,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雷二蛋年轻火力旺,但也冻得龇牙咧嘴,心里直骂娘:“失策啊失策!光顾着省力装货了,咋把这最基本的‘人体工程学’给忘了!这要是天天晚上来这么一出,非得冻出冻疮不可!”
好不容易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铸造车间,俩人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赵师傅搓着手,凑到车间那大火炉子旁边烤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苦笑着对雷二蛋说:“小子,你这车…啥都好,就是这车把,冬天有点要命啊!跟握俩冰坨子似的!”
抢修过程倒还顺利,有“老六号”在,工具取用方便,赵师傅技术过硬,很快排除了故障。可回去的路上,那冰棍车把的折磨又来了一遍。等回到维修组,俩人对着炉子烤了半天火,才感觉血液重新流回了指尖。
“不行,这得改进!”雷二蛋看着自己通红的指尖,下了决心,“技术改善生活,首先得改善握车把的体验!”
第二天白天没事的时候,他就又开始围着他的“老六号”转悠,琢磨着怎么给这车把穿上“棉袄”。直接缠布条?太丑,还不结实,容易脏。套个棉手套缝上去?不方便拆卸清洗…
正琢磨着呢,眼神一扫,瞥见墙角堆着的一段更换下来的废旧橡胶水管。那水管大概胳膊粗细,内外都布满裂纹,早就报废了,准备当废料处理。
“橡胶?”雷二蛋眼睛一亮,“这玩意儿隔热防滑还软和!不就是现成的‘棉袄’材料吗?”
他立马把那截废水管拖出来,比划了一下车把的直径,正合适!他找来钢锯,量着尺寸,锯下两段比车把稍长一点的橡胶管。然后烧了壶热水,慢慢浇在橡胶管内侧。热胀冷缩,被热水一烫,橡胶管稍微变软变胀了一些,他趁热使劲,呲牙咧嘴地把它套在了冰凉的车把上,两头都长出一点。
嘿!严丝合缝!就像是专门为这车把定做的一样!橡胶本身有点弹性,套上去卡得死死的,根本不用额外固定。手再握上去,那感觉立马不一样了!隔绝了冰冷的金属,软乎乎的,还有点弹性,舒服多了!
“搞定一样!”雷二蛋满意地拍了拍橡胶手柄。
但光这样,他觉得还不够“老六”。夜里那寒风飕飕的,光是手不冷也不行啊,要是有点热乎气儿暖暖身子,那才叫享受呢!他想起以前看杂书,说古人冬天出门,怀里揣个暖炉。咱这工具车,能不能也挂个“暖炉”?
思路一打开,那就收不住了。他琢磨着,这暖炉不能太大,得小巧,能挂在车侧面,不影响推车和取放工具。燃料也得方便,厂里最容易搞到的就是小炭块或者固体酒精块(有些精密仪器检修时需要加热用)。
他又开始在废料堆里寻宝。很快,一个磕瘪了边的旧罐头盒进入了他的视线。大小合适,铁皮厚度也够。他把罐头盒洗干净,用钳子和锤子仔细地把瘪进去的地方敲打平整。然后在盒子侧面靠近底部的位置,用钉子和锤子均匀地钻了几排小孔,用来进空气助燃。又找了段粗铁丝,弯成个提手,固定在盒子两边,方便悬挂和提拿。
最后,他用找来的更细的铁丝,编了一个小巧的网状篮子,大小刚好能放进罐头盒里,距离底部有点空隙。这样,燃料(炭块或酒精块)放在网状篮子里燃烧,灰烬能从缝隙掉下去,不会埋住燃料导致熄灭。
一个简易、安全(相对)、可移动的小暖炉就做好了!他试着点燃一小块固体酒精放进去,火苗舔着网篮,罐头盒很快就开始发热,上面的小孔冒着丝丝热气。
“完美!”雷二蛋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他找好位置,在“老六号”工具车侧面不影响行动的地方,焊上了一个小挂钩。平时不用时,暖炉就挂在那里,像个装饰品。需要时,取下来点燃,可以放在工具车平板上,也可以拎在手里暖手,甚至还能临时给某些需要加热的零件微微加温(比如拧冻住的螺栓)。
当天晚上,果然又有个零星的抢修任务。赵师傅看着雷二蛋推过来的“老六号”,习惯性地先去抓手柄,入手却是一片温软的橡胶,愣了一下:“咦?这…”
“给您套了个胶皮套,省得冻手。”雷二蛋笑嘻嘻地说。
赵师傅握了握,又推了两下,连连点头:“嗯!好!这个好!你小子,心思是真活络!”
等到半夜风雪又大起来,两人顶风冒雪推车前行时,雷二蛋变戏法似的把那个小暖炉点着了,放在工具车平板一角。红彤彤的小火苗在风雪中顽强地跳跃着,散发着令人贪恋的温暖。虽然不能完全驱散严寒,但把手凑近烤一烤,那感觉,简直是雪中送炭!
赵师傅又一次惊讶了,看着那在寒风中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热量的小火炉,又看看雷二蛋那冻得发红却带着得意笑容的脸,感慨地摇了摇头,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赞许:“小雷啊小雷…你这脑子…真够用的!连这都想到了!这哪是工具车啊,这快成个移动的暖房了!”
风雪依旧,但握着温暖的手柄,看着那簇跳动的小火苗,听着赵师傅真心实意的夸奖,雷二蛋心里头那叫一个热乎。他推着车,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技术,不仅要提高效率,还得提升舒适度!”他美滋滋地想,“后勤人员的福音,就由我来守护!这小日子,才叫有奔头!”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下一波升级了:“嗯…下次是不是能给这暖炉加个盖子,还能热个窝头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