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像个加大号的、没有夹板的捕鼠器基座,被深灰色旧帆布仔细包裹缠绕,只露出极不显眼的触发探针尖头,看上去就像个被随意丢弃的、沾满泥灰的破布包。
傍晚,天色擦黑,胡同里飘荡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和煤烟味儿。
雷二蛋像个幽灵,腋下夹着那个“破布包”,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张婶家和李家后墙夹着的那条狭窄过道口。
这里果然是个“重灾区”!一辆破旧的木轮板车斜杵在道中央,几乎堵死了三分之二的路面。
板车后面堆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破竹筐,里面塞着些烂麻袋和不明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
过道本就阴暗潮湿,此刻更显得压抑逼仄。
雷二蛋侧耳倾听,隔壁李家院子里传来锅铲碰撞和女人尖利的说话声,暂时没人注意这边。
他迅速蹲下,借着微弱的天光观察地形。
目标明确:板车!这大家伙是占道的罪魁祸首。只要让它“闹点小脾气”,李家想不挪都难!
他选中了板车靠近李家后墙那一侧的前轮位置。
那里的地面相对平整,靠近墙根有一小片硬实的夯土地,正好安装固定桩。
他动作麻利,用带来的小铁铲飞快地在夯土地里刨了个浅坑,将铁丝固定桩深深砸进去,只留出尖爪部分卡住地面。
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帆布包裹的装置主体紧贴着墙根放好,调整好触发探针的方向和高度——正好对着板车木轮最外侧、最容易碰到的位置。
细麻绳绕过充当定滑轮的轴承,绷紧,连接到板车轮毂上预留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他白天假装路过时就观察好了这个受力点)。
最后,将几根粗壮的压缩弹簧小心地预压在装置内部,用卡榫暂时固定住蓄势待发的力量。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雷二蛋做完最后一步,迅速用脚拨了点浮土盖住固定桩和帆布包的边缘,又捡起旁边几片枯叶随意撒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那个“破布包”完美地融入了墙根的阴影和杂物堆里,毫不起眼。
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嘴角勾起一抹“老六”得逞的笑意,无声地退出了过道。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李家男人李老蔫,照例推着那辆破板车,准备出门去胡同口的修车铺。
他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到过道里,像往常一样,双手抓住板车两个把手,身子前倾,用力一推!
“嗯?”
板车纹丝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拽住了!
李老蔫一愣,以为自己没睡醒力气小了。他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儿,再次用力一推!
“嘎吱——!”
板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艰难地往前挪动了…不到半尺!紧接着,只听墙根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几不可闻的“咔哒”脆响!
下一秒!
“嘭!”
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猛地从板车后轮方向传来!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那沉重的板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了一把,竟“嗖”地一下,猛地向后复位!
不仅回到了原位,甚至比原来堵得更靠里了!
车轮重重地撞在后面的破筐上,震得筐里的烂麻袋都掉出来一个!
“哎哟我操!”
李老蔫猝不及防,被这巨大的反作用力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板车上!
他扶着车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那板车和空荡荡的墙根,“咋…咋回事?见鬼了?”
他惊疑不定地围着板车转了两圈,又弯腰看了看墙根,除了泥土和枯叶,啥也没有!他挠挠头,不信邪地再次抓住车把,这次加了十二分小心,试探性地一推。
板车很顺畅地往前走了几步。
李老蔫刚松了口气,以为刚才只是错觉。
就在他稍微松了点劲,想调整下姿势的瞬间!
“咔哒!”
“嘭!”
那股强大的拉力再次出现!板车又一次猛地向后弹回原位!
这次力道更大,撞得后面的破筐“哗啦”作响!
“我的妈呀!”李老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都白了!
他惊恐地看着那辆仿佛有了自己生命、跟他较劲的板车,又看看那依旧空无一物的墙根,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当家的!你磨蹭啥呢?还不快去铺子!”李家婆娘尖利的嗓音从自家院里传来。
李老蔫连滚爬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板车了,跌跌撞撞冲回自家院子,声音都变了调:“孩儿他娘!孩儿他娘!邪…邪门了!那板车…板车成精了!它…它自个儿会往回跑!”
“放你娘的屁!”李家婆娘系着围裙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脸的不信,“睡糊涂了吧你?板车还能自个儿长腿跑了?废物!连个车都推不动!”
“真的!不信你去试试!”李老蔫急得直跺脚。
“试试就试试!老娘还就不信这个邪!”李家婆娘把锅铲往李老蔫手里一塞,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过道。
她走到板车前,双手叉腰,先气势汹汹地扫视了一圈,啥也没发现。她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抓住车把,运足了气,猛地一推!
板车顺利前行。
她得意地回头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仿佛在说“看吧,就是你没用”。
可就在她放松警惕,手上劲道稍懈的刹那!
“咔哒!”
“嘭!!!”
那股力量如同潜伏的猛兽,再次精准爆发!板车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地向后弹射!李家婆娘正回头得意呢,完全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带得整个人向前扑倒!
“哎哟喂——!”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清晨的宁静!
李家婆娘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五体投地,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冰冷的、满是泥土和青苔的过道地面上!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飞出去老远!
“哈哈哈!”墙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属于看热闹小孩的窃笑。
“孩儿他娘!”李老蔫魂飞魄散地冲过来搀扶。
李家婆娘被摔得七荤八素,鼻尖蹭破了皮,门牙磕得生疼,满嘴是土。
她被扶起来,又惊又怒,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也顾不上骂人了,惊恐地指着那辆板车,声音都劈了叉:“鬼…鬼打墙!有鬼!这地方不干净!不能放东西了!快!快搬走!都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