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只能无奈解释道:“酂侯此言......唉,你有所不知。方才大行令来找我,正是为了边关急报之事。你也知道,此次使团中多人出自大行令手下,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比朝廷正式的急报早一步知晓内情,这......这不足为怪吧?他得到消息心中惶恐,特来与我商议对策......”
萧非不想听这些来龙去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许昌的解释,目光锐利如刀,接着问道:“丞相,我现在问的不是他为何知晓急报,也不是他为何来找你。我问的是,在我前来传达陛下口谕这个敏感时刻,他为何会出现在这正堂之内,并且在这屏风后面躲藏起来?此事你作何解释?”
许昌见萧非竟然如此不依不饶,句句直指要害,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自己好歹也是当朝丞相,位极人臣,何时被这么一个最高才一千石官职的年轻列侯如此咄咄逼问过?许昌脸色一沉,声音也带上了怒意:“你!.......酂侯,你莫要欺人太甚!”
萧非心想:许昌啊!许昌,估计你也不知道在刘彻手下,丞相可是个危险的活,如此时候你还想要用丞相压我,我这个皇帝近臣,萧相国之后,已贵为列侯,又不求着升官还怕你不成。因此萧非丝毫不惧许昌阴沉着的脸色,反而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平静地直视回去,一副既不退缩,也不激动的样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许昌,仿佛在等待许昌给一个合理的答案。
丞相府正堂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许昌与萧非两人目光交锋,一场无声的较量在沉默中进行。
许昌的怒气在萧非那平静却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渐渐有些后继乏力。
毕竟许昌心虚,此事无论如何解释,许昌他都站不住脚,另外虽然贵为丞相,但是确实拿萧非这个不求上进,天天只知道躺平的酂侯毫无办法。
两人僵持了约莫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许昌终究是败下阵来,有些颓然地移开了视线,重重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了些,带着几分无奈:“罢了......此事确是我处置不当。”
萧非见许昌服软也就坡下驴不再直直盯着许昌不放。
许昌见此开始解释道:“你来之前,我本已让大行令离开。谁知他刚走出没多远还未出府门,就说远远瞧见你往这边来了,心中惊慌,便又折返回来。”许昌越说越无奈,“我当时猜想,你此时前来必与急报有关,而大行令他又恰在此处,若让你撞见,我俩都是百口莫辩。再加上我实在没想到陛下竟然直接想......情急之下,我才......才出此下策,让他在屏风后面暂避片刻。谁曾想......谁曾想他竟如此沉不住气,听到陛下口谕便......”许昌脸上满是懊悔,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明了。
萧非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心想:谁听到刘彻那句不想再见到,能沉得住气不吓一跳,这可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啊!不过我算弄明白你为何作为丞相,刚刚接旨时一点毛病不让人挑出毛病来了。想到这里萧非只是微微颔首,表现出一副接受了这个解释的样子,语气也像刚刚许昌那样缓和了一些说道:“原来如此,照此丞相你的举动也算是情有可原,只是......”
许昌本来缓和的表情听到只是二字微微皱眉。
萧非见此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过程,而是直接切入如何善后说道:“不过,事已然至此,多说已然无益。刚刚我也说了,陛下口谕清晰:不想再见到大行令。陛下的指令肯定是要执行的。丞相,依我之见,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让大行令自己上表,正好我刚刚也说了大行令突发疾病晕倒,就以此为理由。上书:突发恶疾,难以履职,臣乞骸骨,致仕还乡。”说完看着许昌,“如此,既全了朝廷体面,也遂了陛下心意。丞相,你觉得呢?”
许昌闻言,微微皱起的眉头,更是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依照你刚刚说的陛下口谕,陛下确是如此说了。但,酂侯啊!大行令过期毕竟是九卿之一,掌管诸侯礼仪、民族外交等,位高权重,更何况他与我和御史大夫是同时上任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难道就不能在陛下面前转圜一二,保他一保?”
萧非没想到许昌听了刘彻的口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竟然还有保一保的心思,看来此时的刘彻确实权力被压缩的厉害。但还是不由自主诧异地看了许昌一眼,语带深意地问道:“怎么?丞相,你......莫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短处,捏在大行令手中?若非如此,今日之事若让陛下得知,陛下盛怒之下,自保尚且不易,何谈保他?”
许昌立刻脸色一变,连连摆手,语气激动地立刻撇清关系说道:“酂侯请慎言!本相向来行事光明磊落,能有什么短处在他大行令的手里?!绝无此事!”
接着许昌可能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太大,平息了一下情绪,压低声音,说出真正的顾虑:“我可没有什么短在他手里,只是......酂侯,你也知道,大行令过期他一直旗帜鲜明地反对陛下对匈奴大举用兵,在朝堂上为我们......不是,是为一些认为需谨慎行事的老臣,顶住了不少压力。若此时就这么轻易舍弃,难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如果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掉他,我这丞相,日后在朝中说话,还有何人肯听?如何还能维系眼前的局面?你也是功臣之后,也得我想想啊!”
萧非听完,立刻知道了许昌的意思,看来这大行令过期,作为是朝中一直反对对匈奴用兵的代表性人物,确实是他们这一派系在朝廷上的一个重要支点。但萧非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凝重起来说道:“丞相,你的顾虑,我明白。但你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或者说是我方才没能及时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