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行??”
赵主任像听荒谬笑话,冷笑扩大,眼神戏谑怀疑。随手翻名册,抽粉笔头掂量,扫家长学生,最后落柱子沉静眼睛。
“好啊,”声音拔高几分,“有志气!
那我倒看看,9岁娃娃,凭什么能行?”下巴微抬指沾粉笔灰空桌,“去,拿粉笔头,解这道题!”
提铅笔,在空白纸上飞快写:
“鸡兔同笼,头共三十五,足共九十四,问鸡兔各几何?”
写完,纸拍柱子面前小桌,“啪”轻响。桌面扬起粉尘。
空气凝固。落针可闻。
何大清眼前发黑,心沉冰窟。鸡兔同笼?三年级才学?这是小学的知识吗?“表示很大的………质疑。”儿子算盘都摸不利索!明摆着当场出丑!脸酱紫,血气上涌,嗡嗡响。目光像针扎。
老张头倒吸冷气捂宝山眼。宝山扒拉开爹手,眼瞪溜圆嘴张,犹如天书。
其他教员都停下笔面面相觑,诧异不赞同。刁难羞辱。不敢多言。
赵主任抱胳膊好整以暇站桌旁,目光如锥钉柱子脸,等小狂妄收场。冷笑更深。
何雨柱的反应让所有人愣住。
慌乱哭泣。伸小手抓住笔,不疾不徐。
目光在题上停留不到两息,眉头未皱。铅笔头在布满刻痕旧课桌桌面上,一笔一划写。
铅笔头摩擦粗糙木质桌面,“沙…沙…”微响。笔画清晰,数字工整:
设鸡数 x,兔数 y。
x + y = 35
2x + 4y = 94
由一式得 y = 35 - x
代入二式:
2x + 4(35 - x) = 94
2x + 140 - 4x = 94
-2x = 94 - 140
-2x = -46
x = 23
y = 35 - 23 = 12
答:鸡二十三只,兔一十二只。
写完最后一个字,柱子手腕一抬。铅笔轻轻放在桌面上。
他退后半步,微微仰起脸,目光清澈地望向赵主任:“老师,解完了。”
整个过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刚才还嗡嗡议论纷纷的人群,陡然死寂一片。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黏在那张破旧的木桌桌面上。那上面一串串清晰流畅的数字符号,像一道道无声的闪电,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赵主任脸上的冷笑、嘲弄,连同那份刻意端起来的威严,瞬间冻结、碎裂
他原本抱着胳膊的姿势僵住了,身体甚至微微前倾,脖子伸长,黑框眼镜几乎要贴到桌面上。他死死盯着那几行算式,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似乎想跟着默念验算一遍,可那工整清晰的推导过程,根本无需验算,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这…这…”旁边负责登记的教员惊得忘了扶眼镜,镜片滑到了鼻尖,眼睛瞪得溜圆,手指着桌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何大清彻底懵了。他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何雨柱刚才写写画画的影子在晃。鸡?兔?二十三?十二?那些鬼画符般的字和数字,他一个也不认得,更看不懂什么意思!可赵主任那骤然剧变的脸色,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和无数道震惊到极点的目光,都在用一种无声的轰鸣告诉他——他儿子,柱子,干了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宝山扒在老张头胳膊边上,眼睛死死盯着桌面,小脸憋得通红,又茫然又敬畏,仿佛在看神迹。老张头半张着嘴,下巴上的胡子茬都跟着哆嗦,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柱子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赵主任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勉强找回了一丝神智。他猛地直起身,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教导主任的威严,可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学过这个?”他指着桌面追问,眼神锐利如刀,像是要剖开眼前这孩子平静的外表,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妖孽。
何雨柱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没有。看书,自己想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面,又补充了一句,“书上说,兔有四只脚,鸡有两只,头数一样,脚数不同,就想着怎么算。”
“自己想的?”赵主任的声音猛地拔高,又猛地压了下去,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背着手,在桌子前来回踱了两步,脚下像踩着烧红的炭。突然,他停下来,指着旁边墙上挂着的字幅:“念!那上面写的什么字?”那字幅是前清一位举人所书,字体古朴遒劲。
柱子抬眼望去,视线扫过字幅上“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八个大字,清晰地念了出来。赵主任眼神一闪,又指向另一侧墙上贴着的《学生守则》布告:“最后一行,念!”
何雨柱目光移过去,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爱护公物,尊敬师长,勤奋好学,报效家邦。”字正腔圆,毫无滞涩。
赵主任沉默了,脸上的表情复杂变幻,震惊、探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烈冲击后的茫然。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带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在一位年轻教员的陪同下,从后面的办公室匆匆走了出来。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温和但深邃,步履沉稳,正是这所小学的校长,周维廉。刚才外面的骚动和随后诡异的寂静已然惊动了他。
“赵主任,怎么回事?”周校长声音平和,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被众人目光聚焦的核心——那个站在破桌子前、一脸平静的小男孩身上,也落在了那张写满算式的桌面上。他眼神微微一凝。
赵主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几步,低声快速地将事情经过汇报了一遍,语气完全没了之前的居高临下,反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敬畏?他甚至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周校长静静听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柱子身上,温和中带着极度的审视。他缓步走到那张破课桌前,俯下身,仔细地看着桌面上的那些数字、符号,清晰、工整,思路简洁有力。
半晌,他直起身,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极真诚的笑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何雨柱,9岁”柱子声音清晰地回答。
“很好,何雨柱同学。”
周校长点点头,目光如同春水般温暖而充满力量,“这题解得巧妙,字也认得全。这份聪明和胆气,了不起。”
他转向赵主任,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赵主任,我看这孩子,不必再考了。免去入学分级考试,直接编入三年级甲班。学杂费,也全免了。”
“哗——”人群终于像烧开的水一样猛地沸腾起来!惊叹声、议论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交织在一起。
“天爷!直接上三年级?还免学费?”
“那可是周校长亲口说的!”
“八岁啊!神童!真是神童!”
“老何家祖坟冒青烟喽!”
各种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射在何大清和何雨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纯粹的震惊。
何大清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塞进了一万只蜜蜂。校长的话他听清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心坎上!免试入学?三年级?学费全免?他感觉脚下发飘,像是踩在棉花上,眼前金星乱冒,巨大的狂喜和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交织着冲击着他,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老张头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死死抓住宝山的肩膀,仿佛这样能稳住自己。宝山仰着脸,看着远处柱子哥那平静的脸,又看看周围疯狂议论的大人,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顽劣和不屑,只剩下一种近乎呆滞的茫然和敬畏——柱子哥……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赵主任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尴尬得无以复加。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垂下视线,对着周校长低声应道:
“是,校长,我这就去办。”声音干涩。
周校长温和地拍了拍何雨柱的肩膀,又对还在梦游般的何大清点了点头:“何先生,带好孩子,稍后随赵主任去办理手续。”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身后一片更加喧嚣的议论。
赵主任动作僵硬地回到登记桌前,拿起钢笔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在那份名册上,用力划去了原本的“一年级甲班”,在旁边空白处,用几乎力透纸背的笔迹写下“三年级甲班”,又在备注那一栏,重重写下四个字:
“准予免试,学杂费全免。”
写完,他撕下一张特制的免学费凭证,盖上一个鲜红的印章,递向依旧呆立的何大清。
何大清如梦初醒,几乎是扑过去,双手颤抖着,像捧着滚烫的金砖、易碎的琉璃盏,又像是捧着一座沉甸甸的山,接过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那鲜红的印章,像跳跃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掌心,也滚烫地烙进了他的心底。
“谢…谢谢主任!谢谢校长!”何大清声音哽咽,语无伦次,深深地鞠躬,腰弯得几乎要折断。
赵主任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去后面办具体手续。
何大清紧紧攥着那张免学费的凭证,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柱子的胳膊,像是生怕一松手儿子就会飞走。他拖着一脚深一脚浅的步子,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穿过人群,跟着一个年轻教员朝后面办公室走去。每一步都踩在云端,每一步都带着颤栗的狂喜。
老张头看着何大清父子远去的身影,又低头看看名册上那刺眼的“三年级甲班”和“全免”字。
心中不免有点沉重,再看看自己的小皮猴子。深深吸了口气“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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