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畔,听雨轩别院前。
浙江节度使苗傅一声令下,数千浙江兵马立刻举起刀枪,将听雨轩别院团团围住。
刀锋在火光中闪烁,杀气腾腾,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顾千帆脸色铁青,紧握腰刀,跨前一步,挡在崇祯身前。
“苗傅!”顾千帆厉声喝道:“你既已谋逆,还在这假惺惺地扮演忠臣?今日之事,你已罪无可赦!”
苗傅闻言,浑浊的双眼微缩。
他收起佩剑,仰天大笑,笑声张狂。
“哈哈哈哈!顾千帆,你倒是个明白人!”
苗傅止住笑声,干脆不装了,指向周围的数千兵马,眼中尽是得意:“是又如何?此间数千人马,皆我亲信!皇帝今日,便要葬身此地!”
话音刚落,场面一下子安静了。
那些原本被苗傅蒙蔽的浙江兵马,此刻也明白了过来,脸上露出了震惊与迟疑。
然而,在苗傅的威慑下,他们不敢妄动。
崇祯的脸色在听到苗傅造反时,彻底阴沉下来。
“苗傅!朕待你不薄!你一介五品武将,无甚寸功,朕将你从微末中提拔,授予节度使重职,赐你正二品高官,恩宠何其深厚!你为何还要背叛朕?!”
苗傅听到崇祯的质问,冷笑一声。
“陛下待臣不薄?!”
“你下旨让臣诛杀祝家,对付江南士族!这便是你口中的圣明?!”
苗傅指着身后的杭州城,声音变得激昂:“江南士族何其庞大?他们根深蒂固,富甲天下!陛下却要一意孤行,强行征税,赶尽杀绝!这便是昏聩!这便是自毁长城!”
他猛地收回手,指向崇祯,眼中尽是疯狂:“陛下,你以为自己北伐成功,便可睥睨天下,予取予求?你可知道,北伐之功,多赖江南士族慷慨捐输!你今日要对付的,是支撑大宋半壁江山的柱石!”
“还有,他们给了臣更多的条件!更宏伟的未来!对不住了,官家!”
说完这些,苗傅完全坚定了立场。
反了!
他举起手中的佩剑,直指崇祯。
“来人!格杀顾千帆,拿下皇帝!”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亲信将领们立刻挥舞着刀剑,向着崇祯与顾千帆冲去。
数千浙江兵马,虽然心有疑虑,但慑于苗傅这些年立下的军威,仍旧缓缓向前压进。
“苗傅老贼!休得猖狂!”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在苗傅的身后炸响。
副都统制刘正彦,原本站在苗傅身侧,此刻忽然暴起,手中寒光一闪,腰刀狠狠地向着苗傅的背心刺去!
“噗嗤!”
长刀入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苗傅身躯猛地一颤,脸上狂傲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痛苦与错愕。
他瞪大了眼睛,艰难地转过头,看着那张跟随自己十多年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你……你……”苗傅嘴唇哆嗦着,鲜血从嘴角涌出。
他无法理解,为何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亲信,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忽然背刺?
“老贼!你枉顾君恩,公然谋逆,罪该万死!”
刘正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厉,猛地抽出长刀,再次狠狠地向着苗傅的胸口刺去!
“噗嗤!噗嗤!”
数刀下去,苗傅的身躯摇晃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很快便染红了泥土。
他到死,眼中都带着一丝不解。
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败在自己最信任的副将手中。
“苗傅已死!他公然谋逆,已伏诛!尔等将士听令,放下兵器,归顺朝廷!违者,杀无赦!”
刘正彦高举长刀,对着周围数千浙江兵马大声喝道。
刀尖尚且滴落着苗傅的鲜血。
苗傅的突然被杀,让原本蠢蠢欲动的浙江军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主将身亡,军心动摇,许多士兵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刘正彦并非无名之辈,乃北宋西北名将刘法之子,早年随父在西北从军,在军中素有威望。
他也是在西北军体系中成长起来的将领,与姚友仲、张叔夜等高官都是一派。
凭着这份资历和在军中的人脉,刘正彦很快便稳住了局面。
“刘副都统制说得对!苗傅老贼谋逆,罪该万死!我等都是奉旨行事,而非谋反!”
“放下兵器!归顺朝廷!”
在刘正彦的指挥下,以及一些忠于朝廷的将领的附和下,数千浙江兵马,最终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不敢再有异动。
刘正彦随即转身,大步走向崇祯,猛地单膝跪地,声震屋瓦。
“末将刘正彦,护驾来迟,罪该万死!苗傅老贼公然谋逆,已被末将伏诛!末将愿以死明志,效忠陛下,肝脑涂地!”
崇祯的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倒戈的武将。
他清楚刘正彦的背景,知道他是西北军一系的将领。
在靖康之变和北伐期间,崇祯对西北军一系的将领一直非常优待,给予了极高的地位和丰厚的赏赐。
没想到,今日产生了福报。
殊不知,刘正彦的父亲刘法,是西北边陲的忠烈名将,一生为国戍边,戎马倥偬,最终死于抗击西夏的战场。
刘正彦自幼便受其父言传身教,忠君爱国,深植于骨。
他看着当今陛下力挽狂澜,北伐雪耻,重振大宋雄风,心中早已将崇祯视为中兴之主,对其忠心耿耿。
苗傅给他的许诺再诱人,也无法动摇他心中那份对大宋江山的赤胆忠心。
刘正彦之所以选择蛰伏,等待苗傅露出真面目,便是为了在这个关键时刻,给苗傅最致命的一击,从而彻底瓦解叛乱,保护天子。
自己是根正苗红的帝党,怎么会背叛官家呢?
图什么?
崇祯勉强相信了刘正彦,但生性多疑的他仍不放心。
万一刘正彦也来个逼宫,岂不完蛋?
“刘正彦,你既有心为国,朕便暂信你一次!”
崇祯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你且速速率部退出,击退海寇,平定城中骚乱!一切事宜,听从朕的调遣!”
刘正彦没有丝毫犹豫,大声应道:“末将遵旨!”
他猛地起身,转身面向自己的兵马,发出洪亮的号令。
“浙江军将士听令!叛贼苗傅已死!立刻收敛兵马,所有人退出西湖别院,不得在别院周围留下一个士兵!城中骚乱,海寇作乱,平叛为重!”
随着刘正彦的命令,数千浙江兵马训练有素地撤离,向着城中和城东的海寇方向而去。
很快,听雨轩别院外,除了皇城司的缇骑,再无一名浙江兵马。
崇祯看着刘正彦远去的背影,心中的疑虑终于消散大半。
刘正彦果然忠诚!
一场惊心动魄的弑君谋逆,被这位横空出世的忠臣,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彻底瓦解。
其实,即便刘正彦不忠,崇祯亦不惧。
一个经历过逼宫的皇帝,如何会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
“顾千帆,发信号!”
崇祯安坐遇刺,挥了挥手。
“遵旨!”
顾千帆领命,一枚特制的穿云火箭,在别院中冲天而起,于杭州城上空炸开一朵血色的焰火。
一里外的凤凰山,上千名身着黑色劲装的锦衣卫,如猛虎下山,直扑听雨轩。
停泊在钱塘江之上的御驾楼船与数十艘渔船伪装的哨船上,数千名手持强弩与长刀的内河水师精锐,迅速登陆,往西湖而来!
此间,距离听雨轩仅仅两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