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快乐,往往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
另一位监修官刘彦宗,每每审阅这些离经叛道的史稿,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血管在额头上突突直跳。
他出身辽朝,深受汉家文化熏陶,对史书的严谨和考据有着根深蒂固的执念。
史官打野笔下的那些“狗爪文字起源”、“酸菜降生函普”、“滑铲扎虎屁股”以及“冻尿崩城计”,简直是对史学和文明的巨大亵渎!
刘彦宗一次次义正言辞地提出否决,要求将这些荒谬绝伦的内容删除。
然而,每一次,刘彦宗的抗议都会被国史总管完颜勖,也就是那位自诩“秀才”的乌野大人,轻描淡写地拦下。
完颜勖总是大大咧咧地一摆手,眼中带着一种近似于天真的愚蠢:“刘知院,这些皆是祖宗遗事,且先暂时保留,你瞧,多生动有趣啊!比你那些枯燥乏味的史料强多了!”
有时,就连完颜勖自己也会对某些细节感到疑惑,比如“尿液真能冻裂城墙?”或者“狗爪印真能成字?”。
每当此时,李彦仙便会一脸虔诚地解释道:“总管大人明鉴!这些可都是族中耆老口口相传的祖宗遗事啊!在下不过是稍加润色,使其文字更臻完美罢了。”
“祖宗的神迹,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尽数理解的?您瞧,这‘冻尿崩城’,这可是我女真祖先在严寒中与天地争锋的智慧结晶啊!便是那汉人的诸葛亮,也想不出如此因地制宜的妙计吧?”
一番话说得完颜勖茅塞顿开,重重一拍桌子:“是极!是极!你这话说得对!祖宗们的神通,岂是我等所能揣测的?打野,你放手去写,我信你!”
刘彦宗在一旁听着李彦仙的“鬼话”,看着完颜勖那副深信不疑的憨厚模样,只觉得胸口郁结,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对历史的亵渎和对学识的无视。
“荒谬!简直是荒谬透顶!”
刘彦宗终于爆发了,猛地站起身,指着完颜勖的鼻子,怒斥道:“乌野!你这等不学无术的蛮夫!岂可主管修史这等大学问!这些根本不是什么祖宗遗事,分明是那打野信口雌黄,胡编乱造!你连这点是非曲直都分不清,还敢自称‘秀才’?简直是贻笑大方,蠢不可及!”
他每骂一句,完颜勖的脸色就黑了一分。
完颜勖素来自诩为女真人中的博学之士,尤其爱好学问,甚至被族人尊称为“秀才”。
如今被一个他视为“降臣”的汉人,当着众人的面,指着鼻子大骂“不学无术”、“蛮夫”、“蠢不可及”,这简直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
更何况,刘彦宗还是曾经辽国的臣子,而辽国昔日可是整天欺负他们女真人的。
在完颜勖看来,刘彦宗这分明是嫉妒自己女真祖宗的“神勇”与“智慧”,故意找茬!
“刘彦宗!你这老狗!”
完颜勖被这番羞辱激得暴跳如雷,血气直冲脑门,一声怒吼,猛地从座位上跃起,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黑熊,眨眼间便冲到刘彦宗面前。
刘彦宗虽是文官,但常年养尊处优,哪里是完颜勖这种征战沙场的武将的对手?
只听“砰”的一声,刘彦宗被完颜勖一拳击倒在地。
完颜勖哪里肯罢休,骑在刘彦宗的胯下,砂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刘彦宗的脸上。
“你骂我蛮夫?我让你尝尝蛮夫的拳头!你骂我蠢不可及?我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蠢货!”
完颜勖一边挥舞拳头,一边怒吼,每一次挥击都带着风声,打得刘彦宗哀嚎连连,鼻青脸肿,鲜血横流。
国史院的官员们见状,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上前劝架,生怕引火烧身。
李彦仙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出“史官论战”的闹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文化与蛮力的对决,注定以最粗暴的方式收场。
而金国的“国史”,也注定要在他的笔下,越走越远,越编越荒唐。
......
数月之后,遥远的金陵府。
一场由金人自己印刷的“祖宗实录普及本”引发的“金史热”,正悄然在大宋的都城兴起。
起初,这些册子是随燕京商队秘密传入金陵,皇城司的探子们将它们视为敌情,本以为会是金人彰显武力,恫吓宋人的文宣.
却不料,其中充满了令人捧腹的“奇闻异事”。
茶楼里,说书人拍着醒木,眉飞色舞地高喊:“话说金国昭祖,滑铲打虎摔了个屁墩儿……”
“女真打虎记”迅速成了大宋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茶楼里每天座无虚席,说书人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昭祖如何“英勇”地滑铲、如何“笨拙”地摔跤、又如何“记仇”地追着老虎屁股插箭。
有人甚至把这些“神迹”画成小画片,孩童们拿着画片,在街头巷尾追逐嬉闹,嘴里高喊着“金人祖宗摔屁墩儿!”。
昭祖作为金国的早期领袖,本应是英勇的象征。
但李彦仙笔下的“滑铲打虎”,将这种英勇彻底矮化成了滑稽剧。
摔跤、匕首拿反、追着屁股插箭,这些细节让本应崇高的英雄事迹,充满了反差萌和喜剧效果。
宋人笑的是金人的“英雄”竟如此不堪,没有中原武将的儒雅风范,反像个粗鲁的村夫。
这种将英勇贬低为滑稽,将庄严的历史事件解构成一场场粗鄙闹剧的手法,正是李彦仙的目的,也是能让宋人读者会心一笑的精髓所在。
还有那“狗拉爬犁创文字”的故事传开后,宋人无不嗤之以鼻,又感到莫名的优越感。
在宋人看来,文字是神圣的,是仓颉造字,是文明的象征。
而金人竟将自己文字的起源归因于狗爪子在雪地里乱跑,这是对一项严肃的文化创造功绩的极致矮化和侮辱。
这完美迎合了宋人长期以来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北方部族为“蛮夷”,其文字为“虫鸟书”的优越心理。
皇城司的同僚们在私下里评论:“妙啊!李百户此计甚毒!以后我等私下便称女真文为‘狗爬字’或‘雪地犬书’,看他们还如何妄称正统!”
最离谱、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金人祖宗“冻尿崩城计”的故事。
更是让宋人对金人的“智慧”感到啼笑皆非。
百姓们说:“听一次,比解闷药还管用!真是笑死个人!”
连金陵的官宦人家,私下里也在津津乐道地传播着这些段子。
江南的士大夫们闻听此计,纷纷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评论:“呃……有伤风化,有伤风化!以此秽物破敌,纵胜亦不武也!真乃夷狄之智,可笑可叹!”
他们将这种“智慧”与诸葛亮“水火之计”等经典战例对比,金人的计策显得极其粗鄙、肮脏且完全不靠谱,充满了对北方苦寒之地和女真“蛮夷”身份的刻板印象和歧视。
仿佛金人除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就再无其他高明计谋。
这些故事共同的特点就是:将金人的英勇矮化为滑稽,将他们的智慧贬低为愚昧,将金人的文化瑰宝污名化,将庄严的历史事件解构为一场场粗鄙的闹剧。
这正是大宋锦衣卫的目的,通过文化渗透和心理战,消解金人在中原人心中的威慑力与正统性,为未来的反攻奠定民心基础。
而金人却浑然不觉,还在为这些“神话”的广为流传而沾沾自喜,以为汉人正被他们的“祖宗威风”所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