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城堡的橡木大门缓缓开启,门内喷薄而出的温暖烛光、数千根蜡烛燃烧的独特香气、以及数百名师生汇聚的嗡嗡低语声,如同潮水般涌向台阶上列队的新生。哈利夹在人群中,低着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刻意收敛着所有气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那些紧张又兴奋的一年级生别无二致。
然而,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碧绿的眼眸深处,冰冷的锐利被强行压抑,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高度戒备的平静。列车上的遭遇如同冰锥,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那个银发男孩,那串诡异的珠子,那冰冷的标记感,还有丹田深处那一声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悸动……都在无声地嘶吼着:危险!未知的危险早已渗透进来,潜伏在光影之下!
他必须隐藏自己,观察,等待。
“麦格教授马上就来带你们进去。”级长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哈利下意识地抬眼,目光飞快地扫过前方那位神情严肃、抿着嘴唇的麦格教授。是她。和“记忆”中一样。他的视线没有过多停留,迅速垂下,仿佛只是好奇的一瞥。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麦格教授周身的魔力波动稳定而强大,与“记忆”中并无二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时间线变动”的影响。
这让他稍稍安心,却又更加疑惑。如果变故如此之大,为何这些核心人物似乎毫无察觉?
新生队伍开始蠕动,跟着麦格教授步入宏大的门厅。高耸的石墙,燃烧的火炬,墙壁上窃窃私语的肖像画……一切似乎都与“记忆”吻合。
直到——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门厅一侧,一段通往上层走廊的拱门阴影下,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并非霍格沃茨制式的、深青色、样式古朴却纤尘不染的直裰道袍的身影!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年轻俊朗,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一头鸦羽般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并非碎金色,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纯黑!此刻,这双纯黑的眼眸正平静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淡淡地扫过涌入门口的新生队伍!
赵静清?!
哈利的呼吸瞬间停滞!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在“记忆”里……寂灭了!Astrophos学院都不存在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着道袍?!虽然发色眸色不同,但那身姿,那气度,那身独特的道袍……绝对是他!
强烈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哈利的意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丹田深处,那本已死寂的雷霆道种废墟,竟然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茫然与困惑的悸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却异常陌生的气息!
就在哈利目光死死锁定那道身影,几乎要失控地冲过去时——
“跟上队伍,波特先生!”麦格教授严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带着一丝疑惑,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停顿。
哈利猛地回神,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震惊与疑问,僵硬地低下头,快步跟上队伍。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再次回头的冲动。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可为什么是黑发黑眸?为什么气息……感觉如此……不同?没有那种浩瀚的雷霆道韵,没有那种历经沧桑的孤寂感,反而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水?是伪装?还是……根本就是另一个人?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无数的疑问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个更加诡异、更加迷雾重重的漩涡中心。
队伍进入礼堂。悬浮的蜡烛,星空般的穹顶,四张学院长桌,窃窃私语的学生……这一切熟悉的景象此刻在哈利眼中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其隐蔽地扫视着教工长桌。
邓布利多校长坐在中央,银须银发,半月形眼镜后的目光温和。斯内普教授依旧一身黑袍,脸色阴沉。奇洛教授裹着巨大的围巾,眼神躲闪……一切都对得上。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长桌最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空无一人。
没有那个穿着深青道袍的身影。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消失了?还是……根本就是他的幻觉?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汉娜·艾博!”
“赫奇帕奇!”
分院帽的尖叫声拉回了他的思绪。新生们一个个上前,戴上帽子,被分往不同的学院。气氛热烈而喧闹。
哈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无论刚才看到的是真是幻,现在都不是深究的时候。他必须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分院。在“记忆”里,他去了格兰芬多,但如今……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变数。那个银发男孩是否就在新生中?他会去哪里?斯莱特林?
“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趾高气扬地走上前,帽子几乎刚碰到他的头发就尖叫道:“斯莱特林!”
他得意地走向斯莱特林长桌,目光扫过新生队伍,在哈利身上停留了一瞬,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傲慢与审视。
哈利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赫敏·格兰杰!”
bushy-haired 的女孩紧张地跑上前,帽子戴了将近一分钟,才喊道:“格兰芬多!”她松了口气,跑向欢呼的红色长桌。
“罗恩·韦斯莱!”
“格兰芬多!”帽子立刻喊道。罗恩红着耳朵,快步走向他的哥哥们。
终于——
“哈利·波特!”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瞬间聚焦!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响起。
哈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与疑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有些紧张不安的男孩,走上前,坐在了那张高脚凳上。
麦格教授将破旧的分院帽放在他的头上。
帽子遮住了视线,世界陷入黑暗。
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嗯……难,非常难……惊人的勇气……炽热的心……对朋友忠诚……渴望证明自己……哦!天哪!这是什么?!”
分院帽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困惑!
“如此……如此沉重的……负担?!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记忆碎片?!冰冷……炽热……雷霆?!寂灭?!还有……一种……一种被标记的……黑暗窥视?!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
哈利的心脏狂跳!分院帽能读到他的思想!能感知到那些记忆碎片和疤痕的异常!
“请……”哈利在心中无声地恳求,集中全部意志去压抑那些混乱的记忆,“不要说出来……求你了……”
分院帽沉默了,似乎在艰难地权衡。哈利能感觉到一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窥视感,仿佛透过帽子的缝隙,再次扫过他的灵魂!是那个银发男孩?!他在礼堂里?!
“……有趣……太有趣了……”分院帽的声音变得极其细微,仿佛在自言自语,“两个标记……一明一暗……古老的敌意……在争夺……不,不止……还有……更深的东西在苏醒……藏在疤痕最深处……”
它的声音猛地一顿,仿佛被什么东西惊扰了。
“……好吧……好吧……既然你如此恳求……而且……确实,哪里都不太‘安全’……”分院帽似乎做出了决定,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格兰芬多!!!”
欢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格兰芬多长桌爆发出最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韦斯莱双子吹着响亮的口哨。
哈利摘下帽子,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他站起身,脸色有些苍白,走向格兰芬多长桌,尽量忽略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好奇、敬畏、或探究的目光。
他坐在罗恩和赫敏旁边(赫敏正激动地说着什么),机械地拿起一杯南瓜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极其隐蔽地再次扫向教工长桌末尾的那个角落。
依旧空着。
仿佛刚才门厅的那一瞥,真的只是紧张产生的幻影。
但就在他即将收回目光的刹那——
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了教工长桌旁,那一排如同背景板般站立着的、负责维持秩序和管理新生的……幽灵。
然后,他的目光,猛地僵住了!呼吸骤然停止!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升至头顶!
在那一群珍珠白色、半透明的幽灵中,一个身影静静地悬浮在最边缘的阴影里。
穿着深青色、样式古朴却略显虚幻的道袍。身姿挺拔。鸦羽般的长发用木簪束起。面容年轻俊朗,肤色是幽灵特有的珍珠白半透明状。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他那双纯黑色的、深不见底的瞳孔,正穿越喧闹的礼堂,穿越无数欢呼的人群,精准地、毫无波澜地、静静地……凝视着哈利。
四目相对。
哈利手中的南瓜汁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金色的汁液溅湿了他的长袍。
他却毫无察觉。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
只剩下那双纯黑的、冰冷的、属于幽灵赵静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