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山谷里的气氛,压抑而又迷茫。
劫后余生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蜷缩在篝火旁,啃着所剩无几的干粮,眼神空洞。
他们活下来了。
然后呢?
就在这时,林羽走出了帐篷。
她召集了赵伍和王大锤。
“道长!”
两人立刻上前,神情恭敬到了极点。
“唯一的生路,在东边。”林羽开门见山。
“东边?”赵伍一愣,“东边是……王强的地盘。”
王强。
这个名字,在庐州军中,并不陌生。
一年前,还是个不成气候的山贼头子,被朝廷大军追着打。
可不知怎么的,就跟开了窍一样,突然就成了一方诸侯。
他治下的地盘,据说百姓安居乐业,军队纪律严明,与他们这些烧杀抢掠的丘八,完全是两个世界。
可……
“道长,王强此人……与燕王素来交好,我们这样过去,只怕……”赵伍的脸上,满是忧虑。
他们是庐州军的残部。
在王强眼里,他们就是敌人。
贸然前去投靠,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会收留你们的。”
林羽的语气,平静而又笃定。
在赵伍和王大锤不解的目光中,她缓缓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小的信封。
一封信。
一封早已备好的,亲笔信。
林羽将信,递到了赵伍的手中。
“王强,曾受过贫道一番指点。”
“你们带上这封信,去找他。他见到信,自会明白一切,也必然会收留你们。”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了赵伍和王大锤的脑子里!
两人都懵了。
王强……
那个如今声名鹊起的义军领袖,竟然……也受过道长的指点?
道长她……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仅算到了庐州军的溃败,算到了粮仓会被烧,算到了他们会被困死在这里……
她甚至,连他们唯一的生路,都提前铺好了!
这一刻,两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滔天的敬畏与狂喜!
这是何等深不可测的算计!
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神仙!
这位玄云道长,绝对是真正的神仙!
“噗通!”
赵伍和王大锤对视一眼,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对着林羽跪了下去!
“道长!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
他们手中的那封信,此刻,重于千钧!
那是近千名弟兄的救命稻草!
……
很快。
赵伍和王大锤,召集了山谷内所有的残兵。
近千名士兵,黑压压地站在一起,脸上,却都带着死气沉沉的麻木。
赵伍走上了一块高地。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中的那封信,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起来!
“弟兄们!”
“我们有救了!”
“玄云道长,为我们指明了一条生路!”
“向东!去投靠王强将军!”
人群中,一阵骚动。
“投靠王强?赵将军,你没糊涂吧?我们可是庐州军!”
“就是!这不是去送死吗?”
质疑声,此起彼伏。
赵伍没有解释。
他只是将手中的信,高高举起,如同举着一面帅旗!
“这是玄云道长的亲笔信!”
“王强将军,曾受过道长指点!他见到此信,必会收留我等!”
“道长是真正的神仙!她的话,就是天命!”
“信道长的,想活命的,就跟我走!”
“不信的,我们也不强求!”
这番话,掷地有声!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封信上。
玄云道长……
那个把他们从必死的屠村任务中救出来的道长。
那个用山野间的杂草,治好了他们腐烂伤口的道长。
那个带领他们,从数千溃兵的洪流中,杀出一条生路的“小将军”的干娘!
在这些绝望的士兵心中,林羽的形象,早已与神仙无异。
现在,这位“神仙”,为他们指明了前路。
还拿出了一封,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仙旨”。
那股死气沉沉的麻木,瞬间被一股求生的火焰,彻底点燃!
“我信!”
“我跟赵将军走!”
人群中,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第一个嘶吼了起来!
“道长救了我的命!我信道长!”
“我也去!”
“算我一个!”
响应的呼声,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席卷了整个山谷!
绝大部分士兵,都选择了跟随。
这不仅仅是对生路的渴望,更是对林羽这位“神仙”的,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仰!
当然,也有几十个士兵,犹豫了片刻后,选择了离开。
他们或许在家乡还有牵挂,或许对王强心存芥蒂。
对此,赵伍和王大锤遵从了林羽的吩咐,不加任何阻拦。
甚至,还按照道长的意思,给他们每人,都分发了一块干粮和一囊清水。
这个举动,让那些选择留下的士兵,心中更加安定。
也让那些离开的人,满心羞愧地,对着林羽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最终。
近八百名士兵,在赵伍和王大锤的带领下,重新整编成队。
他们不再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残兵。
而是一支,有了明确目标,有了信仰的,全新的队伍!
“出发!”
随着赵伍一声令下。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东方,向着那条未知的生路,开拔而去。
……
山谷口。
祝十六站在林羽身边,看着那支远去的队伍,看着他们消失在晨光之中,心中,百感交集。
他亲眼见证了。
干娘,是如何用一封信,一句话,就将这近千名濒临绝望的残兵,重新拧成了一股绳。
兵不血刃。
甚至,连面都没怎么露。
就轻而易举地,为他们,撬开了一条生路。
这种力量……
比刀剑更锋利。
他看着身旁,那个依旧穿着普通坤道道袍,脸上云淡风轻的干娘。
第一次,对“力量”这个词,有了全新的,更深层次的理解。
“干娘……”
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震撼后的颤音。
林羽转过头,看着他。
她知道,这个孩子,看懂了。
“十六。”
“你要记住。”
“给予别人一把武器,你只能让他多一个杀人的手段。”
“但给予别人一个希望,你就能让他,为你去死。”
这句话,像一道烙印,深深地,刻在了祝十六的心里。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陆双双和洪凌凌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震撼与思索。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们的冲击,同样巨大。
“那……干娘,我们接下来去哪?”陆双双忍不住问道。
林羽的目光,从东方收回。
她转向了北方。
那个方向,是刚刚取得了大胜的,燕王军所在的平北城。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走。”
“我们去看看,燕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