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舟和谢励璟出宫已是深夜,一切已有定论,马车并未有片刻停留朝各自王府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夜色中尤为响亮。
刚停稳车架,谢恒舟利落从马车中走了下来,面色肃穆地疾步走进王府,等在府门前的忠伯见他回来快步迎上,往常慈爱和蔼的面容多了几分沉重。
“朝歌他们回府了?”
谢恒舟心下一沉,疑心莫不是他们受伤了,不由得加快了往前殿赶的步伐。
忠伯一边快步跟上一边沉声回禀:“殿下,今夜的行动顺利的将布防图同敌国奸细手中的图调换了,郡主殿下也领兵故意将他们放出城。”忠伯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忍和迟疑:“只是......”
谢恒舟心里头漏了一拍,脚步一顿,压下心中是焦灼不安不敢细想,向来冷静的嗓音忍不住发颤:“只是什么?莫不是朝歌他们受伤了?”
忠伯摇摇头,终于还是在谢恒舟踏入主殿之时,心一横,红着眼睛忍着哽咽道:“朝歌姑娘和许少侠他们都没事,连城大人受了重伤已经让府医前去诊治了,只是落少侠......”
谢恒舟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棍,身体猛然一震,停住疾步上前的步伐,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半响才听他似乎怕听见让他难以忍受的答案,轻声试探问道:“大师兄、大师兄他如何了?”
忠伯哪里不懂他明镜一般的人如何猜不出答案,之所以多此一举发问不过是希望从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尽管不忍但忠伯依旧忍着悲痛戳穿他试图自欺欺人的想法,直言道:“落少侠不敌敌人,朝歌姑娘他们赶去时落少侠已经葬身火海之中了。”
谢恒舟尽管已经猜出可真正听到落景渊的死讯还是忍不住心头大震,整个人身形一晃,幸得及时稳住身形才不至于软倒在地,他脑海中闪现出落景渊那张让人安心的脸,想起几人一路来打打闹闹的时光,那么鲜活的人说不在就不在了!
忠伯担忧地望谢恒舟僵直的背影,目光落到他隐忍到极致攥得发白的手,借助烛光他似乎瞧到一抹鲜红,不由得担忧道:“殿下,您......”
刚一开口就被低沉暗哑的声音打断:“忠伯,此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忠伯知道此刻他这个外人做再多还不如给他们留个空间静静,点头头应声将灯笼往谢恒舟身边一递,温声道:“老奴先行告退,这灯笼殿下拿着照明吧。”
“不必。”
谢恒舟没有回头,抬步往前殿走去,瞧着他果决的背影,若非见到刚才的失态,忠伯定会以为他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凌王殿下,由于他并未回头夜色已深并未有人注意抬步那刻他眼角滑落的泪珠。
行至门前,谢恒舟心中生出无限的愧意,害死落景渊之人是谢展元他们可若非他将他们卷进其中,落景渊他们还能在朝阳城过着潇洒肆意的生活。
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像是一道牢笼禁锢住他向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恒舟此刻却生出了怯懦,不敢面对秦朝歌和许破俘悲伤的眼睛。
认识到心底的恐惧,谢恒舟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成为一个懦夫啊,谢恒舟......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中的悲意,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主殿之内,断裂的破风枪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秦朝歌和许破俘双眼通红,神色悲伤,许是已经大哭过一场神色是掩不住的疲惫,听到动静愣愣地抬眸过去,往日灵动有活力的眼睛此刻只映出支离破碎的悲意。
“你回来了?已经解决好了吗?”
秦朝歌似乎想扯住一抹笑意,眼泪却止不住从眼角滑落。
谢恒舟的心像是破了一道口,悲伤从中不断流出,他好不容易才强装的冷静顷刻瓦解,他抬步上前摸了摸桌上断了的枪头,哑着声道:“都解决了……”
“谢恒舟,大师兄死了,战死了……”
秦朝歌的声音很轻,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发出小声的呜咽,仿佛用力些便会掀得血肉模糊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来。
谢恒舟垂眸将上涌的泪意敛了回去,轻声回应:“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放心大师兄的仇我一定会报的,绝不会放过一人。”
许破俘一反常态,一直沉默不言,那双澄澈的眼睛一下子仿佛多了沉静,紧咬着下唇克制着自己的哭声。
或许从目睹席凤阁大火得知落景渊身死那刻他才真正体味到了皇权纷争的残酷吧。
三个少年在黑夜中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互相舔舐着伤口。
前一日的欢乐还在眼前,今日就是生死之别让人如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