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迈着四方步大步流星地走到上首的席位前,脸色不复上朝时的肃穆和郑重,犀利的鹰眸环顾众人而后沉声开口:“今日这是端王府设宴,多谢诸位赏光莅临。宴会用意其一,在于齐聚各世家同僚用作互通友好之意;其二则是顺道给重返帝都的凌王和朝阳城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今日宴会诸位不必拘谨当做是一场普通的宴会即可。”
座下众人心知肚明这第二条才是宴会的真正用意,心中都各自计较却也没人去当那个出头鸟,见端王端起桌上的酒杯,他们也忙不迭恭敬地端了起来。
“诸位,这一杯酒是本王敬诸位的,饮过这杯酒便开宴吧。”
谢瑁端起酒杯朝众人举了举,刚准备一饮而尽时被谢展元打断了。
“慢着,端皇叔,在饮下这杯酒之前侄儿还有希望皇叔先替侄儿解答,否则心绪烦乱这酒也喝得不安心啊。”
谢展元摇晃着手上的酒杯,语气夹着一丝戏谑并未看出半点不安和疑惑。
席上众人的心又咯噔一下就连许破俘这个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他来者不善,小声凑到谢远之耳边压低声音嘀咕:“谢远之,这慎王不是你弟弟么,我看说是仇人也不为过,他好像很执着地想弄死你耶。”
谢远之见凑近得有些近的许破俘,有些嫌弃地向一旁挪了挪身子,语气淡定从容中透着不屑:“不是好像,是一直,不过他也就只能想想。”
许破俘见他这副嚣张自信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拿起桌上的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将注意力再次放在端王和慎王身上。
端王犀利的目光望向谢展元又将手中的酒放回桌上,沉声道:“既然你有疑惑便问吧。”
“侄儿实是对宴会的第二个用意生疑,端皇叔说此次宴会包涵有为凌王接风洗尘之意,可我记得凌王是无召令私自回城的,此时在父皇处还未有定论,若是我们喝下此酒,彼时若是问罪下来,那我们大家不是都成助纣为虐的共犯了么……”
谢展元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众人的顾虑,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脸色也不自然起来,手中端着的酒不知是该端起还是放下。
谢展元顿了顿等众人进退两难之际再度出言:“若是不事先说清楚了,难免有人会觉得皇叔生了法不责众之心,故意偏袒凌王。”
谢瑁一脸淡然,面对谢展元咄咄逼人的诘问,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眼睛环顾坐下众人最后落到谢展元身上。
“你若不提,本王还不知道原来诸位有此等顾虑,也赖本王没有提前讲清楚,凌王回城乃是陛下私召,所以那日本王才会领飞虎军出门相迎。”
谢展元一笑,将目光投向谢远之,问到:“那不知凌王可能将私召寻来让我等一看,也好让我等安心。”
谢远之语气淡淡地回了句:“丢了。”
“若无物证,空口白牙的话尤不能让我等消除心中的顾忌,何况那日皇叔和飞虎军也并未接到凌王这是让人难以信服。凌王也是朝中之人且不论是否私自回城,单论他回城后多日罢黜朝会就已经有违礼法,按律当罚才是。”
谢展元像是气势昂扬的斗鸡非想着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明明夹着私怨却说得冠冕堂皇:“皇叔,我也不是要针对三哥,只是若是不作惩处,难免会让人觉着国家律法典籍绕开了皇家,让百姓心生不满。太师常说,‘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国无法不立,本王也只得忍着痛心以正法典了。”
冠冕堂皇、大义灭亲的话一出,席中众人忍不住点头赞同,彼此小声议论起来。
“好一个‘法不阿贵,绳不挠曲’,老四,朕竟不知你何时有如此觉悟了。”
一道雄浑富有威严的声音传入。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启明帝声音一出,众人来不及反应当即跪倒在地拜见。
宴会中只四人站在场上行了拱手礼——端王谢瑁有启明帝特许面圣可不跪,凌王谢恒舟深的圣心向来不跪,唯一一次跪拜还是求启明帝彻查国师一案时而江湖之人不归朝堂管,落景渊和许破俘自然也不用跪。
启明帝身着私服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苏泉、礼侍卫礼和文侍卫恭。
启明帝脚步不停,目光并未看席中一众人,径直走到谢恒舟身前,那双幽深的眼眸翻涌出慈爱的神色,轻轻扶了扶谢恒舟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你倒也知道回来了。”
谢远之心绪复杂地看向面前这个不复年轻的帝王,终是回了句:“嗯,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