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赵子岳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喉头一甜,一口逆血险些喷出,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那股由林凡诗句化成的势,堂皇、浩大、锋锐,宛如万民的审判,压得他紫府文宫嗡嗡作响,连站立都有些艰难。
他引以为傲的那首《剑诗》,在对方那四句“公道之剑”面前,就像是孩童的木剑,遇上了真正开山断河的神兵,被碾压得毫无光彩。
“你……”
赵子岳咬碎了后槽牙,双目赤红。
他不能输!
绝不能在第一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轻易地击垮!
他强行催动体内全部的文气,试图撑开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将那股无形的压力排斥出去。
一缕缕灰黑色的文气从他周身溢出,带着阴冷的怨毒与不甘,在他身后凝聚成一柄虚幻的、布满裂纹的利剑虚影。
“困兽之斗。”
二楼雅间内,周怀清端着茶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孙书办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低声道:“大人的意思是,林凡……还有余力?”
周怀清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高台。
台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交锋。
空气变得粘稠,连江风似乎都停滞了。
众人只见赵子岳脸色由白转青,浑身颤抖,而林凡,依旧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高下,已然分明。
可就在这时,林凡忽然动了。
他没有再去看摇摇欲坠的赵子岳,而是再次迈步,走到了高台的边缘,面朝那奔腾不息的沧澜江。
他看着江水,看着岸边那一张张紧张而又期待的面孔,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锐利,反而变得悠远而又醇厚,像是江水流过千年,沉淀下来的回响。
“江流万里不歇,”
第一句诗出口,平淡无奇,却仿佛有种魔力,让喧嚣的人心瞬间安定下来。
赵子岳闻言,却是心中冷笑,强撑着精神,准备聆听对方的败笔。
林凡的声音,继续响起。
“载舟亦载民心。”
轰!
这一句诗落下的瞬间,在场所有的读书人,脑海中都仿佛有惊雷炸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是古之圣贤的警世名言。
而林凡此句,却将“舟”与“民心”并论,将这天地间的自然伟力,与最磅礴的人道洪流,画上了等号!
二楼,周怀清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顿,茶水溅出几滴。
他双眼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好一个“载舟亦载民心”!
此子胸中,装的究竟是何等的丘壑!
高台之上,赵子岳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了。
他感觉到,对方那股原本只是锋锐的势,在这一句诗后,陡然变得厚重、广阔,如同他眼前的沧澜江,深不见底,无可抵挡!
他身后那柄怨毒所化的利剑虚影,在这股力量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林凡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带着一种俯瞰天下的气魄。
“文光何须照玉阙,”
他缓缓转身,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面无人色的赵子岳身上。
“当为苍生立长明!”
最后六个字,字字千钧!
当最后一个“明”字脱口而出!
异象,陡生!
只见林凡的身后,那原本无形的文气,竟开始扭曲、汇聚,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景象!
一道虚幻的,宽阔无垠的大江虚影,凭空浮现!
江水滔滔,奔流不息,江面上,有无数的舟船,承载着农人、工匠、商贩、学子……那是活生生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景象!
而在那大江之上,一轮璀璨的、金色的太阳,正缓缓升起,光芒万丈,普照四方!
文气化景!
诗意凝真!
“天啊!”
台下,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骇欲绝的尖叫,彻底引爆了全场!
“这是……文气化景!传闻中大儒才能触及的境界!”
“他才多大!他怎么可能做到!”
“神迹!这简直是神迹啊!”
惊叹声、倒吸冷气声、难以置信的呼喊声,汇成了一片巨大的声浪,几乎要将望江楼的屋顶掀翻!
主持台上的陈山长,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儒生,此刻也是目瞪口呆,手中的笔都掉在了地上,浑然不觉。
他看着那片由诗意构筑的壮丽景象,看着那轮普照苍生的文道烈阳,浑浊的老眼中,竟涌出了激动的泪水。
而身处这片景象正对面的赵子岳,承受的冲击,是所有人的千百倍!
他眼中所见的,不是什么壮丽的景象。
而是一条由万民意志汇聚成的天河,一轮由公理道义凝结成的太阳,正朝着他,当头压下!
他那点基于个人恩怨的怨毒文气,所化的利剑虚影,在这煌煌天威面前,连一个呼吸都没能撑住。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响起。
利剑虚影,寸寸崩解,化作了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哇——”
赵子岳再也压抑不住,张口喷出一大片血雾,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高台之上,人事不省。
那片壮丽的文气景象,也随着他心神的崩溃,缓缓散去。
高台上,只剩下林凡一人,负手而立,纤尘不染。
江风吹过,吹动他的衣衫,也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血腥味。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绝对的,毫无悬念的,碾压式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许久,陈山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颤抖着走上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赵子岳,随即转向林凡,那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清了清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台下数万观众,高声宣布。
“第一局,林凡,胜!”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
“林案首!”
“林案首!”
这一刻,他的名字,响彻了沧澜江畔。
林凡对着台下众人,微微躬身一礼,神情依旧淡然。
他正准备走下高台,等待下一局的开始。
可就在这时,主持文会的陈山长,却快步走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府学山长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探究。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急切地开口。
“林案首,老夫斗胆一问。”
“你所修之道,可是……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