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公寓的窗帘只拉开了一条缝，晨光透过缝隙斜斜地照在床尾，落在绑着夹板的左腿上。他靠在床头，手里捏着本泛黄的笔记本——是苏母当年的义诊记录，纸页边缘已经起了毛，上面还留着苏砚用红笔写的批注：“此处可加艾灸，温通经络”。听到敲门声时，他下意识想坐直身子，左腿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眉头瞬间皱紧，指节攥得发白，笔记本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是我，苏砚。”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带着点气喘，像是爬楼梯跑快了。顾晏辰松了口气，刚想应声，就听见门外“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他心里一紧，刚要喊“小心”，门就被推开了——苏砚拎着个保温桶，手里抱着针灸箱，脚下还踩着个歪掉的鞋跟，头发有点乱，显然是刚才拎东西时没注意，崴了一下。
“你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我好去开门。”顾晏辰想下床，却被苏砚快步按住肩膀：“你别动！腿伤还没好，乱动容易错位。”她把保温桶和针灸箱放在床头柜上，蹲下来帮他把被子掖好，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夹板，顾晏辰的腿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赶紧收回手，“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疼不疼？”
“没事，不疼。”顾晏辰笑了笑，眼神却落在她歪掉的鞋跟上，“你鞋跟坏了？怎么不换双鞋再来？”苏砚低头看了看，不在意地摆摆手：“出门太急，没注意，反正也快到了，不碍事。”她打开针灸箱，里面的紫檀木针盒还是母亲留下的，针尾刻着的“清”字在晨光里泛着浅淡的光，“今天给你扎足三里和阳陵泉，帮你消肿，促进恢复。”
苏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先拿出酒精棉和碘伏，“可能有点凉，你忍一下。”她撕开酒精棉，轻轻擦过顾晏辰膝盖下方的皮肤——那里还有块淡淡的淤青，是上次滑坡时被石头砸到的。顾晏辰的皮肤很白，酒精棉擦过的地方泛起一层浅红，他盯着苏砚的发顶，她的头发有点长了，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偶尔会用鼻尖轻轻蹭一下，像只认真的小兽。
“我要拆绷带了，要是太疼，你就说一声。”苏砚的声音很轻，手指捏着绷带的结，慢慢解开。绷带缠得很紧，是上次在山区她临时帮他绑的，拆到最后一层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顾晏辰闷哼了一声，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手紧紧攥着床单，把白色的床单攥出了几道褶皱。
“是不是很疼？我慢点拆。”苏砚赶紧放慢速度，指尖轻轻抚平绷带，避免再次碰到伤口。顾晏辰摇摇头，“没事，你继续，我能忍。”他看着苏砚专注的侧脸，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心里突然有点暖——自从离婚后，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了，没有争吵，没有误解，只有彼此的关心。
拆完绷带，苏砚拿出针灸针，在手里转了转——是母亲留下的0.30mm毫针，针尾磨得光滑，比新针更趁手。她对着光看了看针身，确认没有弯针，然后用碘伏棉签在足三里穴上点了点：“这里是胃经的合穴，能消肿止痛，促进气血运行，对你的腿伤恢复有帮助。”
顾晏辰点点头，看着她捏起银针，指尖稳得像定了型。针尖快碰到皮肤时，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却没感觉到疼——苏砚的手法又快又准，针尖瞬间刺入穴位，几乎没有痛感。“怎么样？是不是不疼？”苏砚轻声问，一边捻转针柄，一边观察他的反应，“有酸麻胀的感觉吗？”
“有，酸酸的，还有点胀。”顾晏辰睁开眼，看着苏砚的手指在针柄上轻轻捻动，动作轻柔，像是在照顾易碎的珍宝。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苏砚针灸，是在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他母亲腿软，苏砚帮她扎针，也是这样专注的表情，只是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没有这么多误会和隔阂。
针灸完，苏砚小心地拔出银针，用酒精棉按压针孔，然后帮他重新绑好绷带，“别碰水，也别乱动，明天我来给你换药。”她打开保温桶，里面是冬瓜排骨汤，“早上特意去菜市场挑的冬瓜，清热消肿的，你腿伤需要这个，我还放了点薏米，祛湿的。”
顾晏辰接过碗，喝了一口，汤很鲜，冬瓜炖得软烂，薏米也煮得没了硬芯，显然是炖了很久。“很好喝，比外面餐馆做的还好吃。”他笑着说，喝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村里孩子的后续康复记录，我昨天跟村长视频整理好了，在书桌的第一个抽屉里，你今天回去的时候拿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苏砚点点头，“好，我等会儿拿。对了，妞妞昨天给我打电话，说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能好，她还说要给你带野菊花。”顾晏辰的眼睛亮了一下，“等我腿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顺便把剩下的孩子都调理一下，不能因为我的腿伤耽误了他们。”
“你放心，我每天都会跟村长视频，了解孩子的情况，有两个孩子腿软已经好多了，能自己慢慢走了。”苏砚一边收拾针灸箱，一边说，“我还带了艾灸条，明天给你灸一下，温通经络，对你的腿伤恢复更快。”
接下来的几天，苏砚每天都会准时来。早上带着熬好的汤，帮顾晏辰针灸、换药，然后一起看村里孩子的康复记录，下午再去医馆坐诊。顾晏辰虽然卧床，却没闲着，帮苏砚整理义诊的资料，联系之前认识的中医馆，想办法给村里捐点艾灸条和穴位图，两人配合得默契，像回到了刚结婚时的样子，没有争吵，只有彼此的支持。
这天下午，苏砚帮顾晏辰针灸完，正收拾东西，手机突然响了。是村长发来的视频电话，她接起来，屏幕里出现妞妞的小脸，“苏姐姐！顾叔叔呢？我想跟顾叔叔说话。”苏砚把手机递给顾晏辰，“妞妞找你。”
顾晏辰接过手机，笑着说：“妞妞，叔叔在这里。”妞妞看到他，高兴地跳起来，“顾叔叔，你什么时候好呀？我给你采了好多野菊花，都晒干了，等你来了给你泡茶喝。”顾晏辰说：“快了，等叔叔腿好了，就去看你，陪你一起玩，好不好？”妞妞点点头，“好！顾叔叔要快点好哦！”
挂了电话，顾晏辰看着苏砚，突然说：“苏砚，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之前因为我妈，误会了你，还跟你离婚，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苏砚愣了一下，手里的针灸箱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扶住，“都过去了，别说了。”
“不，我要跟你说。”顾晏辰坐直身子，虽然腿很疼，却很坚定，“那天在山区，你扑过去护药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你。你一直都在坚持你母亲的初心，帮更多的人，而我却因为自己的偏见，伤害了你。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但我希望……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苏砚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她看着顾晏辰的眼睛，里面有愧疚，有温柔，还有她从未见过的认真。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假装收拾针灸箱，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针盒里的银针，发出“叮当”的轻响。
就在这时，苏砚的手机又响了，是赵警官发来的消息：“苏医生，紧急情况！我们查到陈建明的同伙在偷偷售卖康泰Kt-2022路由器，已经有五个孩子出现腿软症状，你那边有没有办法帮忙排查一下？”
苏砚的脸色沉了下来，顾晏辰看到她的表情，问：“是不是康泰的事？”苏砚点头，把手机递给她，“赵警官说陈建明有同伙，还在卖问题路由器，又有孩子受影响了。”顾晏辰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下床却被苏砚按住，“你别乱动！你的腿伤还没好，不能帮上忙，反而会添乱。”
“可是那些孩子……”顾晏辰的声音有点急，“我虽然腿伤了，但我可以联系之前的供应商，查这批路由器的流向，帮你节省时间。”苏砚看着他，心里有点暖，又有点担心，“那你别太累了，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顾晏辰点点头，拿起手机开始联系供应商，苏砚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点乱——康泰的事还没结束，还有很多孩子等着她，而顾晏辰的话，又让她心里泛起了涟漪。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康泰的事解决，再考虑其他的。而此时，顾晏辰的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想知道陈建明的下落，来城郊废弃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