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网络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不再是单一的频率,而是分化成无数种高低错落、仿佛来自不同维度空间的诡异合鸣。
这声音并不刺耳,却直接钻入脑髓,搅动着人的意识,让人产生种种幻听——仿佛有古老的星神在低语,有破碎的世界在哀嚎,有冰冷的法则在重新编织。
大荒落双手十指的动作愈发繁复优美,却又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与冷漠。
随着他指尖的每一次划动,笼罩领域的星辰网络便明亮一分,结构也变得愈发复杂,无数新的星辰节点衍生出来,如同正在编织一张更大、更精密、更无处可逃的罗网。
挤压之力再次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增强,这一次,不再是无差别的碾压,而是带上了某种奇异的\"解析\"属性。
纪川感到那力量仿佛化作无数细小的、冰冷的探针,试图钻透他的皮肤,侵入他的经脉,剖析他右眼力量的每一分奥秘。这种被\"阅读\"、被\"解构\"的感觉,比单纯的疼痛更令人毛骨悚然。
其他人同样不好受。
雷擎感觉自己的战斗本能,还有肌肉记忆正在被那股力量强行\"抚平\",仿佛要将他变回一个从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
林红袖腕部的电子纹印剧烈闪烁,发出警告般的悲鸣,其内部结构,似乎正被外来的星辰之力强行同化解析。
沈青衣的灵识如同暴露在冰风暴中,凝聚的念头一次次被吹散,寒意直透魂髓。
鹿鸣昊更是早已昏迷过去,全靠雷擎死死抓着才没有飘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众人。
纪川的右眼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视线中的星辰网络扭曲晃动,几乎要崩溃。他知道,下一次攻击降临之时,就是他们全员被\"规正\"——要么被彻底禁锢,要么被无情抹除——的时刻。
不能放弃…外婆的真相…苏言的所在…灵古的奥秘…还有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伴…
就在意志即将被压垮的边缘,纪川那因过度使用而灼痛不堪的右眼深处,某种更深层、更本能、更饥饿的东西,似乎被外部这精纯而庞大的星辰法则力量…刺激苏醒了!
那不是灵古之眼的窥视之力,也不是刚刚领悟的干扰技巧,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暴戾的…吞噬渴望!
仿佛一个饥饿了千万年的古老存在,闻到了无法抗拒的珍馐美味!
纪川自己都未能完全理解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动。更无法控制,他的意识几乎被压碎,只剩下最本能的求生欲。
在那股渴望的驱动下,他几乎是凭着身体记忆,再次艰难地抬起了头,布满血丝的右眼死死盯住那运转到极致、散发着诱人能量波动的星辰网络核心——大荒落本身!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寻找什么节点,也没有凝聚什么力量去干扰。
他只是…张开了\"嘴\"。
一种无形的、不存在于常规感官中的\"嘴\",在他右眼深处猛然张开!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但大荒落那始终平稳如星轨运行的手指,骤然停顿了 1% 秒!他脸上那永恒的漠然,第一次被一种清晰的\"讶异\"所打破!
他感觉到,自己精心构筑、完美运行的星辰法则领域,其中一股精纯的星辰之力,竟然脱离了掌控,被一股亘古蛮横、贪婪、超越理解、完全不讲道理的吸力强行扯离,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了纪川的右眼!
不是破坏,而是…直接吞噬能量本身!
\"唔!\"
纪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那涌入的星辰之力精纯而冰冷,与他体内混乱、虚无的灵古之力格格不入,如同将冰锥直接刺入沸腾的油锅,在他经脉内引发了剧烈的冲突和爆炸性的痛苦!
但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感\"和奇异的\"力量感\"也随之涌现!右眼的灼痛竟被暂时压制,甚至视线都清晰了一瞬!
大荒落眼中的讶异迅速褪去,转化为一种更加浓厚的、研究者般的兴趣。
\"直接汲取星辰之力?悖逆常理…你的本质,比预估的更有价值,也更具威胁。\"
他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微微调整了手势。
下一刻,更多、更精纯的星辰之力,如同开闸的洪水,主动地、汹涌地冲向纪川!
他竟像是在…投喂!
想要看看纪川这个\"容器\"的极限在哪里!或者说,想用这庞大的、纪川根本无法完全驾驭的力量,直接将他撑爆!
\"啊——!\"
纪川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惨叫。他的右眼眼球剧烈凸起,血丝密布,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冰冷的蓝色细线,那是无法吸收的星辰之力在他体内乱窜的迹象!剧烈的痛苦和两种截然不同能量的冲突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成两半!
记忆流失的速度陡然加快!不再是无关紧要的碎片,而是更重要的画面——外婆模糊的笑容、第一次见到沈青衣的情景、雷擎挡在他身前的背影…这些珍贵的记忆如同沙堡般在脑海中崩塌、消散,被涌入的冰冷星辰之力无情覆盖!
代价!这是吞噬力量的可怕代价!
\"纪川!\"
沈青衣惊呼,她能感受到纪川体内那两股恐怖力量的疯狂冲突,以及他灵魂正在承受的撕裂痛苦,还有记忆流失带来的那种令人心慌的空茫感。
林红袖也看出了不对劲,厉声道:\"他在利用星辰之力反噬你!快停下!\"
停下?如何停下?
那吞噬的本能一旦被唤醒,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根本不是现在的纪川能够自主控制的!右眼深处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疯狂地索取着更多能量,而大荒落投喂来的星辰之力无穷无尽!
再这样下去,不出十秒,纪川要么被撑爆,要么就会彻底失去自我,变成一个被吞噬本能和星辰之力支配的怪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雷擎护着的、昏迷的鹿鸣昊腰间,那个之前接收到异常信号、后来又被大荒落屏蔽的探测仪,屏幕突然疯狂闪烁起来!一个全新的、从未见过的能量信号,以无法理解的方式突破了星辰领域的屏蔽,尖啸着闯入!
这个信号并非来自外界,其源头…竟然直指众人脚下这片土地的最深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纪川那饱受折磨的右眼,透过汹涌的星辰之力和自身的痛苦,猛地\"看\"到了另一幅骇人景象——
在地底极深处,一个庞大、古老、充满怨毒与饥饿的意志,被上方这精纯的星辰之力和纪川右眼散发出的灵古气息所吸引,苏醒了!它贪婪地\"嗅\"着这突如其来的\"盛宴\",然后…
伸出了它的\"触须\"!
轰隆隆隆——!
整个大地,不,是整个被星辰领域笼罩的空间,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并非物理层面的地震,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空间结构本身的摇晃!
大荒落那完美无缺的星辰领域,如同被一柄无形巨锤狠狠砸中,光芒骤然晦暗明灭,运转瞬间滞涩!那投喂向纪川的星辰之力洪流也被强行打断!
\"地脉异常…古老噬星骸?…竟被引动?\"
大荒落首次皱起了眉头,看向脚下,星空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凝重,甚至…是一丝极其罕见的忌惮!
他似乎认得地底那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而那东西,显然超出了他此刻的\"规正\"计划!
领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破绽!
\"走!\"
雷擎反应最快,趁着那挤压之力骤减、领域动荡的瞬间,一把扛起昏迷的鹿鸣昊,嘶声大吼!
林红袖和沈青衣也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冲向领域边缘那变得不稳定、时而闪现出外界景象的边界!
纪川则从半跪状态直接瘫倒在地,大口吐血,右眼暂时失去了所有力量,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空虚,以及脑海中大片大片的记忆空白。
沈青衣毫不犹豫地折返,奋力将他架起,拖着他冲向生机。
大荒落没有追击。
他站在原地,双手稳定着动荡的领域,目光冰冷地扫过逃离的众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地底,又看向纪川狼狈的背影。
\"变量…叠加变量…\"
他低声自语,声音依旧平直,却似乎多了一丝计算之外的波澜,\"灵古的意志,被扰动加剧了。\"
他没有立刻追出领域,似乎对地底那\"古老噬星骸\"更为忌惮。
众人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星辰领域的范围,重新感受到了寂烬海那令人窒息的湿热和幽暗的光线,仿佛刚从深海挣扎回水面,贪婪地呼吸着。
然而,没等他们喘过气,脚下的大地再次传来更剧烈的震动!这一次,伴随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源自远古的饥饿咆哮,从地底深处闷闷传来!
刚刚摆脱了星辰法则的碾压,却又惊动了地底更恐怖的古老存在!
生机之后,是更大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