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骨老祖指间那团名为“噬龙蛊”的漆黑血肉,如同拥有独立生命般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邪气息。帐篷内的烛火似乎都被这股气息压制,光线变得晦暗不定。
“老祖神机妙算!”一名心腹抬起头,脸上带着谄媚与敬畏,“龙脉沉睡,防御大减,正是植入此蛊的绝佳时机!只是……那葬古原虽暂归平静,但龙威犹存,寻常手段恐怕难以接近其核心……”
玄骨老祖冷哼一声,枯瘦的手指轻轻一点,那团“噬龙蛊”母体骤然分裂出一小部分,化作数条细如发丝、几乎透明的黑色小虫,在他掌心蜿蜒游动。
“此乃‘影蛊’,乃‘噬龙蛊’子体,能遁形于阴影,穿梭于地脉微隙,最擅潜入各种禁制结界。虽无法直接侵蚀龙脉核心,却可先行附着于其外围能量节点,缓慢释放母体气息,麻痹龙脉灵觉,为母体最终植入……铺平道路。”
他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幽光:“如今北境初定,各方视线都被神都和西域吸引,正是我们暗中行事的大好机会!尔等立刻携带这些‘影蛊’,分批潜入葬古原外围,依计行事!切记,不可贪功冒进,一旦被察觉,立刻撤回!”
“谨遵老祖法旨!”几名心腹恭敬接过那几乎看不见的“影蛊”,悄然退出了帐篷,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
玄骨老祖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定元珠?混沌灵根?不过是为他做嫁衣罢了!待他掌控龙脉,这天下,还有谁能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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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紫微宫。
晏华清站在重新修缮完毕的宫墙上,远眺北方。天朗气清,再也看不到丝毫血云的痕迹,仿佛之前的天地剧变只是一场噩梦。神都的秩序已基本恢复,韩理一党正在被清算,朝堂之上,暂时无人再敢挑战她的权威。
然而,她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轻松。青鸾带回的消息,让她心中疑窦丛生。秦嬷嬷带走定元珠,目的不明;苏文瑾陷入寂灭,苏醒无期;北境龙脉看似稳定,实则只是陷入沉睡,隐患未除;西域的李承昊虽暂缓攻势,却依旧陈兵关外,虎视眈眈。
更重要的是,她通过皇室秘传的望气之术,隐隐感觉到,北境方向那平稳的龙脉气息之下,似乎缠绕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本能感到不安的……阴秽之气。那气息如同附骨之疽,正在缓慢地侵蚀着什么。
是错觉吗?还是……又有新的变故在暗中滋生?
“陛下,狄耿将军八百里加急。”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呈上一份密报。
晏华清收回目光,展开密报。狄耿在奏报中详细陈述了北境现状:军心初步稳定,流民开始返乡,但元气大伤,短期内难以恢复战力。他也提到了葬古原的异常宁静,并派出了多批精锐斥候深入查探,皆回报龙脉似在沉睡,未见异常。奏报最后,狄耿恳请朝廷拨付大量粮草军械,以重整边军,防范胡骑卷土重来。
“未见异常……”晏华清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眉头微蹙。连狄耿都未察觉那丝阴秽之气吗?是她多心了,还是那隐藏的危机,超出了常人的感知范围?
她沉吟片刻,对影子道:“准狄耿所请,命户部优先调配北境所需物资。另外,传朕密旨给狄耿,让他加派心腹,以勘探矿脉或绘制舆图为名,秘密监控葬古原周边百里内的一切异常动静,尤其是……地气、水源、乃至动植物的任何细微变化,随时密报!”
“是。”影子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陛下,关于天师道张景澄……该如何处置?天师道那边,已派人前来询问。”
张景澄被囚于药王谷,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天师道地位超然,此事处理不好,恐生枝节。
晏华清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告诉天师道的人,张景澄觊觎国之重器,意图不轨,证据确凿。朕念在天师道素来清誉,暂不深究,但其人必须羁押待审!让他们派个够分量的人来,给朕一个交代!”
她必须借此机会,敲打一下这些超然物外、却又时不时插手世俗的方外势力。
“臣明白。”
影子退下后,晏华清独自在宫墙上踱步。内忧暂平,但外部的压力并未减轻。西域联军、潜在的胡骑威胁、莫测的龙脉隐患、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肩上。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身负混沌灵根、如今却沉睡不醒的少年。若他在,或许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北境那隐藏的危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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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谷。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文瑾依旧如同一个精致的玉雕,静静地躺在竹榻上,呼吸微弱而平稳,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薛九针尝试了各种方法,甚至动用了一些刺激神魂的秘术,都如同石沉大海,无法唤醒那沉寂的灵识。
青鸾已经离开,前往神都复命。谷中显得格外宁静。
而被囚禁在单独房间内的张景澄,经过数日的调息,伤势稳定了一些,但修为被薛九针以金针秘法封住,与常人无异。他不再像初时那般沉默,偶尔会与看守他的药童交谈,言语间似乎对天师道的道法经典极为熟悉,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试图展现其“正道高人”的风范,淡化其夺宝的恶劣行径。
这一日,他正对一名年轻药童讲述着《道德经》中“无为而治”的奥义,目光却不时瞥向窗外苏文瑾所在精舍的方向,眼底深处,那抹对混沌灵根的觊觎与对秦嬷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就在这时,谷外传来一阵清越的鹤唳之声。只见一只神骏非凡的白鹤,驮着一位身穿紫色星纹道袍、面容清古、长须垂胸的老道,翩然降落在药王谷入口处。
老道手持拂尘,气息渊深似海,竟比张景澄全盛时期还要强上几分!他目光扫过药王谷,朗声道:“天师道当代天师,张弘远,特来拜会薛谷主,并为劣徒张景澄之事,向陛下及谷主致歉。”
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药王谷,显示出其精湛的修为。
薛九针闻讯迎出,神色凝重。天师道当代天师亲至,此事恐怕难以轻易了结了。
张景澄在房中听到这个声音,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有羞愧,有畏惧,似乎……还有一丝隐晦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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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葬古原外围。
玄骨老祖派出的心腹,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煞气的适应能力,已然成功将数条“影蛊”植入了葬古原外围几处相对薄弱的能量节点。那些细如发丝的黑色小虫一接触到龙脉逸散的能量,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间消失不见,开始悄无声息地释放着母体的气息,缓慢地麻痹、侵蚀着沉睡龙脉的感知。
整个过程异常顺利,没有引发任何警报。沉睡的龙脉,对于这种来自内部的、阴柔而持续的侵蚀,似乎毫无所觉。
一名心腹隐匿在阴影中,看着手中一个微微震动的、与“影蛊”相连的感应罗盘,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低声向远方传递着信息:
“老祖,第一步……已成!”
而在更远处,狄耿派出的、伪装成勘探队员的皇室密探,依旧在兢兢业业地记录着地表植被、水源的数据,并未察觉到地底深处那正在悄然蔓延的致命阴影。
危机,如同缓慢渗入血管的剧毒,在北境看似平稳的表象下,无声无息地扩散着。
药王谷中,沉睡的苏文瑾,那沉寂的识海深处,仿佛有一颗微尘,因为远方那同源力量被阴秽侵蚀而带来的细微“不适感”,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