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日复一日的破冰、警戒、与严寒抗争中悄然流逝。“希望号”如同一位固执的朝圣者,在无垠的白色荒漠上刻下孤独的航迹。根据郑老海日益清晰的记忆碎片,以及“影子”利用捕获的零星信号和不断比对星图、地磁异常数据进行的艰难推算,他们正一点点逼近那片被迷雾和冰封笼罩的目标海域。
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天空不再是单纯的灰白,而是时常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如同极光般摇曳却更加晦暗的紫绿色辉光,仿佛大气本身都在某种力量下扭曲。太阳变得苍白无力,即使高悬天际,也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
最令人不安的是仪器开始集体“发疯”。
“船长!磁罗盘……磁罗盘完全失灵了!指针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舵手的声音带着惊恐。传统的磁罗盘在这里失去了所有意义。
“GpS信号彻底消失,连最低强度的军用码也捕捉不到。”“影子”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尽管努力保持冷静,但仍能听出一丝凝重,“惯性导航系统误差正在急剧累积,我们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航行。”
雷达屏幕上的图像变得雪花重重,时而扭曲,时而出现根本不存在的幽灵回波。声纳探测到的海底地形颠三倒四,与任何已知海图都对不上号。就连最基本的无线电通讯,也充满了刺耳的杂音和无法解读的诡异信号,仿佛有无数冤魂在电磁波中哀嚎。
这片海域,仿佛是一个被现代科技遗弃的禁区,一切依赖电磁信号的设备都变成了废铁。
“关闭所有非必要电子设备!切换到机械传动和目视导航!”郑老海果断下令,布满皱纹的脸上刻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必须重新倚仗最原始的手段——经验、直觉、以及对星辰、洋流、冰情和云层的观察。
气温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船体外部覆盖的冰层越来越厚,需要船员们不时冒着危险用长杆和蒸汽枪进行清理,否则沉重的冰块会严重影响船舶的稳定性和动力。呵出的气瞬间变成冰粉,裸露的皮肤接触金属会有被粘住的危险。海面上漂浮的冰块不再是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墨蓝色的厚重质感,那是经历了千万年挤压形成的、硬度极高的陈冰。“希望号”破冰时发出的不再是“咔嚓”声,而是沉闷的、令人心悸的“轰隆”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全船剧烈震颤,仿佛随时都会在这片钢铁般坚硬的海面上解体。
“妈的,这鬼地方的冰,比铁还硬!”巴隆看着船头一次次艰难地撞开仿佛无穷无尽的蓝冰,忍不住咒骂。他的安保团队现在更多的工作是协助船员进行甲板除冰和设备维护,极寒极大地限制了人类的活动能力。
叶凡的医疗室也变得格外忙碌。尽管防护严密,依旧不断有船员出现严重的冻伤,甚至有人开始出现幻觉和意识模糊的早期低温症症状。叶凡不得不动用更多内力和珍稀药材,配制强效的驱寒保命汤剂,并用艾灸为关键岗位的船员持续补充阳气。他自己的身体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极寒环境对他这种内家高手同样是一种严峻的考验,需要时刻运转内力抵抗寒气入侵。
在这片连时间感都变得模糊的混沌之地航行了两天后,前方的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不同于冰原的景象。
那是一片巍峨得超乎想象的巨大冰川,如同一条冻结的银河,从昏暗的天际垂落,直接插入墨蓝色的海水之中。冰川的断面呈现出千奇百怪的蓝绿色调,深邃得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而在冰川之后,是连绵起伏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山脉轮廓,它们沉默地矗立在世界的边缘,散发着古老而蛮荒的气息。
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连最聒噪的海鸟也消失无踪,四周死寂得只能听到风声、冰层挤压声和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就是那里……”郑老海站在舰桥最前方,扶着冰冷的窗户,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那片冰川和黑色山脉的交汇处,声音沙哑而肯定,“老子当年……就是在那片黑山脚下的冰崖旁,瞥见了那个鬼东西的影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方向,混合着恐惧、敬畏和一丝即将揭开谜底的激动。
然而,就在“希望号”调整航向,准备向最终目标做最后冲刺时,负责了望的船员发出了声嘶力竭的警报,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右……右舷!冰面上!有东西在动!不是熊!是人形!很多人形!”
这声警报,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冰原上炸响!
叶凡、巴隆、郑老海等人立刻冲到舷窗边,举起望远镜看向船员所指的方向。
只见在右前方大约一公里外的一片相对平坦的冰原上,在迷离的紫绿色天光映照下,数十个……甚至上百个模糊的、佝偻着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僵硬而缓慢的姿态,在冰面上蹒跚移动着!他们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亡灵军团!
在这片连北极熊都难以生存的极端绝地,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人?!
一股比严寒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希望号”上的每一个人。
叶凡放下望远镜,眼神锐利如刀,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看来,‘暗影’……或者那‘零点站点’留给我们的‘欢迎仪式’,比预想的还要‘热情’。”
目标海域已然抵达,但真正的恐怖,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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