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府外,比街市更显喧嚣——每日清晨起,便有各式马车络绎不绝地停靠在府门前,官员们身着补服,手捧礼盒,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躬身踏入府中。复立仅半年的胤礽,似是急于稳固储位,借着“整顿吏治”的由头,大肆笼络朝臣。
胤禩这日从火器作坊返程,恰好途经太子府外,他目光透过轿帘缝隙,瞥见府门前排队送礼的官员,眼底闪过一丝冷冽。身旁青砚压低声音禀报:“王爷,这几日太子府天天如此,从江南盐道的总督,到六部的郎中、员外郎,来了不下四十人。听说太子还把先帝留下的官窑瓷器、名家字画,都赏给了亲近的官员,甚至许了不少‘日后升迁’的承诺。”
“急则生乱,他倒是半点没改。”胤禩轻嗤一声,抬手示意亲兵调转马头,“回府。”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当年康熙废黜太子,“结党营私、干预朝政”便是核心罪名,如今胤礽刚复立不久,便重蹈覆辙,不过是在自寻死路。康熙最忌皇子与朝臣过从甚密,太子这般张扬,只会加速失去圣心。
此时的太子府内,正设宴款待核心亲信。胤礽身着明黄色蟒袍,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玉杯,对下方的官员们笑道:“诸位大人在我落难时仍不离不弃,如今我重登东宫,定不会忘了这份恩情。日后朝中若有空缺,只要是诸位举荐的人才,我定会在皇阿玛面前力保;便是诸位家中有难处,东宫也定会鼎力相助!”
话音刚落,江南盐道总督李福立刻起身,躬身举杯:“殿下仁德宽厚,臣等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臣已让人将江南盐场本月的税银,额外拨出两万两送往东宫,供殿下日常用度,还请殿下切勿推辞!”
胤礽听得眉开眼笑,当即让人取来一幅文徵明的《潇湘八景图》,亲手递给李福:“李大人有心了,这幅画你收下,日后你我便是东宫的自己人!”李福喜不自胜,双手接过画作,连连叩谢,眼底满是得意——能搭上太子这条线,日后在江南的权势便无人能及,却不知以后这礼物才是他的追命索。
宴席过半,胤礽屏退无关人等,只留下户部尚书王鸿绪与刑部侍郎张廷枢,三人移步内书房议事。刚落座,胤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王大人,户部近日核查亏空,八弟的火器作坊每月耗银近万两,账目上可有破绽?我听说他还想扩大作坊规模,追加十万两经费研究什么‘连发火铳’,这分明是浪费国库!”
王鸿绪躬身回道:“殿下,火器作坊的账目臣仔细查过,每一笔支出都有工部的批文与工匠的签字,暂时找不到漏洞。不过……八爷近日确实递了扩坊的奏折,皇上虽未明确批复,却让工部先‘酌情准备’,看样子是有应允的意思。”
“应允?”胤礽猛地拍了下桌案,语气带着不满,“国库本就空虚,他却拿银子造些没用的火器!张大人,你是刑部侍郎,能不能找个由头,去查一查火器作坊的物料消耗?就说有人举报他们私藏硫磺、铜料,用于不法之事——我倒要看看,他胤禩是不是真的干净!”
张廷枢面露难色,迟疑着道:“殿下,火器作坊有皇上的亲笔旨意‘非诏不得擅查’,若没有实据便贸然去查,怕是会触怒皇上,反而给八爷落下‘受诬陷’的把柄……”
“怕什么!”胤礽打断他,语气强硬,“我是当朝太子,查一个皇子掌管的作坊,难道还要看谁的脸色?你只管带人去查,出了任何事,都有我担着!我就是要让胤禩知道,这朝堂之上,终究是我这个储君说了算!”
张廷枢不敢再反驳,只能躬身应下。两人离开后,胤礽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假山流水,眼底满是野心——他不仅要打压胤禩,还要把六部的实权都攥在手里。近日他已让亲信接管了江南三个盐场、两个漕运码头,下一步,还要把河工、织造的差事也夺过来。只要掌控了财权与实务,就算日后再出变故,朝臣们也会因为“利益绑定”站在他这边。
可他没察觉,这场看似私密的宴席与议事,早已被人悄悄记录下来。太子府的门房老刘,是胤禛半年前安插的眼线,他借着登记访客的便利,将每日送礼官员的名单、礼品清单一一记下,又通过后厨的杂役,偷听宴席上的对话,连夜将消息写在密信里,用蜡封好,通过暗线送到了雍亲王府。
雍亲王府的书房内,胤禛展开密信,看着上面“太子许李福江南盐场专营权”“欲查火器作坊”的字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邬思道坐在对面,捧着茶盏,轻声分析:“王爷,太子这是急着自曝其短。拉拢地方官员、私分税银、借刑部打压兄弟,每一件都踩在皇上的忌讳上。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老刘继续盯着,等太子闹得更大些,自然会引火烧身。”
“做自然是要做的,只是不能明着做。”胤禛放下密信,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你让人给李福递个消息,就说八爷的火器作坊缺铜,想从江南盐场调运一批——李福为了讨好太子,定会出面阻拦,到时候太子与八爷的矛盾,便会摆到明面上。”
邬思道眼中闪过赞许:“王爷此计甚妙!太子本就忌惮八爷的军功与圣宠,若知道八爷想动他掌控的盐场利益,定会主动出手。到时候不管谁对谁错,皇上都会看到太子的‘狭隘善妒’与‘不顾大局’,反而会觉得八爷‘受委屈’。”
“我们也借这个由头,把上次安插的几个钉子的信息透露给太子,让他们先斗起来!”,胤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