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那句“再复山河万里疆”还悬在半空,康熙端着酒杯的手已青筋暴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殿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伶人却似未察觉异样,还想张口续唱,宜妃已猛地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尖利:“来人!将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立刻拿下!”
话音未落,图里琛已从康熙身后跨步而出——他本是御前侍卫统领,随驾赴宴时一直暗中戒备,此刻反应极快,几步冲上戏台,抬手就掀翻了伶人面前的案几,红木案桌“哐当”砸在地上,杯盘碎了一地。他伸手去抓那领头伶人,却没料到对方竟猛地转身,一头撞向戏台角落立着的道具刀——那刀看着是木质彩绘,刀刃却是磨亮的真铁,锋利异常。
“噗嗤”一声,刀刃穿透伶人胸膛,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染红了戏台上的素色幕布。伶人身体一软,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图里琛瞳孔一缩,立刻挥手:“来人!围起来!封锁戏台!不许任何人靠近!”
侍卫们蜂拥而入,将戏台团团围住,开始清理现场。偏厅内的气氛早已凝固,围坐在康熙身旁的几位小阿哥吓得脸色发白,最小的皇十八子胤衸更是浑身颤抖,小手紧紧攥着康熙的衣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康熙猛地将酒杯掼在案上,酒液泼洒出来,浸湿了桌布:“成何体统!”他声音洪亮,带着压抑的怒火,“立即封锁三阿哥府!控制府里所有人,一个都不许走!传大理寺卿,让他即刻赶来审案!图里琛,你再加调两班御前侍卫,严家看管,若有半点差池,唯你是问!”
“嗻!”图里琛躬身领命,转身快步出去安排,脚步声在寂静的偏厅里格外刺耳。
康熙没再看跪在地上的胤祉,起身扶着宜妃的手,又拉过吓得发抖的胤衸,沉声道:“走,回宫里。”几位娘娘和小阿哥连忙跟上,一行人匆匆离开,只留下满院狼藉——破碎的杯盘、戏台的血迹、侍卫的呼喝声,还有瘫在地上的胤祉。
胤祉跪在冰冷的青砖上,神智早已不清,双手抓着地上的碎瓷片,反复喃喃:“不应该啊……这不可能……是不是有人暗害我?是有人要害我……”他脸上满是泪水和冷汗,精心打理的发髻也散了,哪还有半分往日文雅的模样。
三阿哥府“伶人唱反词、当众自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般,半个时辰内就传遍了紫禁城。
此时的八爷府里,胤禩正陪着家人在庭院里饮酒赏梅,桌上摆着蜜饯、点心,下人还在一旁弹着琵琶,气氛热闹。张丰快步从外面跑进来,脸色苍白,凑到胤禩耳边低声禀报了三阿哥府的事。
胤禩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酒液洒了他一手。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都有些发颤:“什么!这帮人玩的这么刺激!”这话一出口,院中的乐声顿时停了,家人们都疑惑地看向他。胤禩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走到廊下,心里翻江倒海——他穿越而来,清楚康熙朝的历史走向,可“伶人唱反清词、当众自尽”这事,既不在正史里,也不在他熟知的剧情里!
“肯定不是三阿哥干的。”胤禩皱紧眉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廊柱,“他一心想靠文才讨皇阿玛欢心,怎么可能犯这种杀头的错?是有人故意栽赃,借他的宴会搅事……可敢在皇阿玛面前干这种事,到底是谁?”他思来想去,却猜不透这背后的人,只觉得这朝堂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爷府里正忙着筹备初三的家宴,下人穿梭往来,搬着桌椅、摆着餐具。胤禛刚从书房出来,就见管家匆匆跑来,禀报了三阿哥府的事。他脸色骤变,立刻喝止众人:“都停下!宴会取消,所有人各司其职,不许随意走动!”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进书房,屏退左右后,让人立刻去请邬思道。不多时,邬思道拄着拐杖进来,刚坐下就问:“王爷急着找我,可是为了三阿哥府的事?”
胤禛点头,语气凝重:“正是。伶人唱反词,还当众自尽,这事闹到皇阿玛面前,绝非偶然。你觉得,这背后是谁在动手?三阿哥会不会……”
邬思道端起茶杯,却没喝,沉吟道:“三阿哥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这事看着是冲三阿哥来的,实则是冲着朝堂的局势——有人想借这事搅乱皇子间的平衡,甚至想引皇上猜忌‘皇子结党、意图不轨’。王爷此刻需做的,是闭门不出,静观其变,千万别沾半点关系。”胤禛听着,缓缓点头,眼底的凝重更深了几分。
而最先收到消息的,其实是大阿哥胤禔。此时的他,正躲在书房后的密室里,桌前摆着精致的酒菜,旁边还放着今日康熙赏赐的玉佩。听到手下禀报三阿哥府的事后,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拍桌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好得很!胤祉啊胤祉,你也有今天!”他笑得满脸通红,眼里满是得意——昨日康熙在他府中尽兴,今日胤祉就出了这杀头的事,这么一来,他在皇阿玛心中的分量,不就更重了?他这一步,实在是妙啊。
紫禁城的暮色渐渐降临,各家府邸的灯火虽亮,却没了往日的喜庆。一场伶人自尽案,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正悄悄蔓延至整个朝堂,将所有人都卷入这场看不见的博弈中。
只是可怜了这伶人女子,不知道当了谁的棋子,又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苦楚。她在这昏暗的世间浑浑噩噩,无论是谁的江山,听的唱的,跳的闹的,都不是她自己的年华。
(今天还有一章,反复琢磨剧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