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价而沽?”
总务堂内,张远声、李信、赵武几人围着胡瞎子带回来的消息,眉头紧锁。这四个字像是一团迷雾,比直接的刀兵相向更让人捉摸不透。
“娘的,装神弄鬼!”赵武啐了一口,“要打便打,立个牌子算怎么回事?肯定是想乱我们的心神!”
李信沉吟片刻,缓缓道:“未必是乱心神。此举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一种宣告。宣告他们有所图谋,并且在等待合适的价码。这反而说明,他们短期内或许并无直接攻击的意图。”
张远声指尖敲着桌面,目光落在粗糙的沙盘上那个代表渡口的位置。“他们在等我们出价?还是等别人出价?”他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主动权不能完全交给他们。胡瞎子,你的人继续盯着,但范围扩大,看看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其他人对那块木牌感兴趣。”
“明白!”胡瞎子领命而去。
“那我们……”赵武看向张远声。
“以不变应万变。”张远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摆出了商贾的架势,我们也不能自乱阵脚。该练兵练兵,该种地种地。”
压力之下,张家庄内部的建设反而迸发出更强的韧性。
铁匠坊里,因为李信换回了生铁,孙老铁匠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他不仅全力打造农具,更带着几个徒弟,开始尝试利用水力。在张远声的粗略指点下,他们在流经铁匠坊旁的一条溪流上,架起了一个简陋的水轮,通过连杆和齿轮,试图带动一个沉重的锻锤。
“嘿哟!放水!”随着一声吆喝,溪水灌入水轮槽,巨大的木制水轮开始吱吱呀呀地转动起来,通过一系列粗糙但有效的木质齿轮和连杆,最终带动着那个巨大的熟铁锻锤,一下,一下,沉重地砸在烧红的铁坯上。
“成了!成了!”围观的学徒们爆发出欢呼。虽然这“水力锻锤”效率还比不上熟练铁匠的快速小锤精锻,但对于初步成型大型铁件,却节省了大量人力,而且力道十足。
孙老铁匠看着那一起一落的锻锤,激动得老泪纵横:“祖宗传下来的手艺,到了老汉手里,总算……总算有点新花样了!”
庄田里,引泾水渠的通水带来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原本有些蔫头的番薯苗,得了活水滋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神抖擞,绿意盎然。民壮们沿着水渠巡逻,脸上带着久违的笑意。水,就是庄稼的命,也是庄子的命。
格物学堂里,新来的周夫子教学严谨,深受孩子尊敬。而李信在处理政务之余,也开始给年纪大些的学生讲授更实用的内容——算术、简单记账,甚至开始涉及一些粗浅的物理原理,比如杠杆和滑轮。他指着水渠上用来提起厚重闸门的绞盘,告诉学生们,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一切都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日益减少的存粮,和北方那依旧悬而未决的谜团。
这天,张远声正在查看孙老铁匠用水力锻锤打制出的第一批犁铧,品质确实比纯粹人力打造的更加均匀、结实。石柱兴奋地跑来报告:
“庄主!灰泥坊按您说的,试着用新烧出的灰泥混合河沙、碎石,铺了一段路,硬实得很!下雨天再也不怕泥泞了!”
张远声跟着他去看了那段“示范路”,灰白色的路面平整坚硬,确实远胜之前的土路。这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却代表着基础建设能力的提升。
“很好。先紧着庄内主要道路和仓库地面铺设。”张远声吩咐道,“等以后材料多了,我们要把路修到庄外,修到洛水边。”
正说着,一个负责在庄墙了望的护卫气喘吁吁地跑来。
“庄主!北面……北面来了一小队人马,打着旗号,不像贼兵,也不像官军!看方向,像是冲着渡口那边去的!”
终于来了吗?
张远声眼神一凝,立刻下令:“通知赵武,加强戒备。让胡瞎子的人盯紧渡口,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是买卖上门,还是新的敌人?那块写着“待价而沽”的木牌,似乎终于要引来它等待的“顾客”了。张家庄的命运,或许将随着这次神秘的会面,走向一个全新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