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来自【沈时韫】的微信消息，反复看了三遍，才确认自己不是疼出了幻觉。
他让她去神经外科找他？
主动的？！
虽然理由是看片子……但四舍五入，这就是单独约见啊！
巨大的喜悦像碳酸饮料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上来，让她差点在原地蹦起来，幸好残存的理智（和沉重的石膏臂）拉住了她。
她立刻以最快速度冲回骨科门诊，把刚出来的复查片子塞给医生。骨科医生看了看，点头：“嗯，复位位置维持得很好，没移位。继续固定，定期来复查就行。”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向暖心不在焉地听完医嘱，抓起片子和报告单，像只快乐的兔子一样蹦出了诊室。
目标——神经外科7楼！
站在神经外科病区的电梯口，向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头发和衣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石膏臂上那越发显眼的“杰作”，心里有点打鼓。他上次看到没说什么，这次会不会觉得碍眼？
不管了！来都来了！
她给自己打气，昂首挺胸（虽然一只胳膊吊着）地走进了病区。
神经外科的气氛显然比普外科要更凝重一些。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紧张感，医护人员步履匆匆，神色专注。向暖下意识地收敛了脸上的兴奋，变得安静规矩起来。
她走到护士站，还没开口，值班护士就认出了她——毕竟挂着这么个显眼的石膏，想不记住都难。
“找沈医生？”护士了然地笑了笑，“他刚下手术，应该在办公室。直走右转最里面那间。”
“谢谢护士姐姐！”向暖小声道谢，按照指引走过去。
站在那扇熟悉的办公室门前，她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再次深呼吸，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那个清冷熟悉的声音。
向暖推门进去。
沈时韫果然在。他坐在办公桌后，正对着电脑屏幕写着什么，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脱了白大褂，只穿着蓝色的刷手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侧脸在电脑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线条分明，冷静专注。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以及她手里拿着的片袋。
“沈医生。”向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复查拍好片子了。”
“嗯。”沈时韫应了一声，停下打字，朝她伸出手，“给我看看。”
向暖赶紧走过去，把片袋递到他手里。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依旧是微凉的触感，却让她像过了电一样，手指微微一缩。
沈时韫似乎并未察觉，抽出x光片，起身走到墙边的读片灯前，将片子夹了上去。
莹白的光线立刻透出骨骼清晰的影像。
向暖屏住呼吸，站在他身边稍后一点的位置，偷偷抬眼看他。
他微微仰头看着片子，神情极其专注，眉心微蹙，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影像，看到骨骼愈合的细微进程。他的睫毛很长，在读片灯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向暖的心跳声在这安静里显得格外响亮，她甚至怀疑他能听见。
“嗯，对位线保持得不错。”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声音平稳客观，打破了寂静，“没有移位迹象。肿胀和轻微疼痛是正常现象。手指活动怎么样？”
“啊？哦！”向暖回过神来，赶紧活动了一下右手指尖给他看，“手指都能动，就是有点胀。”
“嗯，正常。继续观察，保持手指活动促进循环。石膏四周后复查。”他言简意赅地交代完，关掉了读片灯，取下片子装回片袋，递还给她。
整个过程专业、高效、冷静，完全符合一个医生对复诊病人的态度。
但向暖心里却有点小小的失落。就……只是看片子吗？没有别的要说了？
她接过片袋，小声道：“谢谢沈医生。”
“嗯。”沈时韫应了一声，回到办公桌后，似乎准备继续工作。
送客意味明显。
向暖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一样，不想就这么离开。她目光扫过他桌面上那个眼熟的黑色保温杯，心里一动，没话找话地问：“沈医生，你……你用这个杯子喝水，还习惯吗？”
沈时韫敲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抬眸看她，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只是个杯子。”他淡淡地说，听不出喜怒。
向暖：“……” 好吧，这天又被聊死了。
她正绞尽脑汁想再找个话题，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进。”沈时韫道。
门推开，是护士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沈医生，16床术后患者的医嘱需要您确认一下，另外，陈主任让问您下午那个动脉瘤介入手术的预案……”
沈时韫立刻起身接过文件，快速浏览起来，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
向暖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有些失落地抿了抿嘴，小声说了句：“沈医生那你忙，我先走了。”
沈时韫的目光仍在文件上，只是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
向暖转身，慢吞吞地往外走，心里的小人气得直跺脚。好不容易有一次独处机会，就这么结束了！
就在她的手碰到门把手，准备拉开门的时候，身后那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又响起了，语气依旧平淡：
“回去注意休息。”
向暖动作猛地一僵，霍然回头！
沈时韫已经坐回电脑前，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快速敲着键盘，侧脸冷峻，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
但他确实说了！
不是“嗯”，不是点头，是五个字！“回去注意休息”！
虽然听起来还是像医生对病人的例行嘱咐，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出于医疗之外、带有一丝丝……姑且算是关怀意味的话吧？！
向暖的心脏像是瞬间被注满了氢气，轻飘飘地要飞起来。她努力压下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用力地“嗯！”了一声，声音响亮又雀跃，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轻轻合上。
办公室内，沈时韫敲击键盘的速度，几不可察地慢了一拍。他的目光微微偏转，落在桌角那个磨砂黑的保温杯上，杯身上那行“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fort Always”的刻痕，在灯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泽。
他看了大约两秒钟，然后收回视线，继续专注于屏幕上的医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向暖飘乎乎地走出办公室，脸上的傻笑再也抑制不住。她甚至觉得石膏臂都没那么沉了。
“嘿！暖暖！”护士小刘正好路过，看到她这副样子，笑着打招呼，“来找沈医生复查啊？怎么样？”
“特别好！”向暖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沈医生说我恢复得特别好！还叮嘱我注意休息呢！”
小刘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古怪：“沈医生……叮嘱你注意休息？”这可不像是沈时韫会说的话。
“对啊！”向暖扬起下巴，得意洋洋，仿佛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勋章。
小刘看着她那藏不住心事的灿烂笑脸和石膏上幼稚又直白的涂鸦，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忍俊不禁地摇摇头：“行吧行吧，恢复得好就行。快回去吧，记得遵医嘱，‘注意休息’！”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带着善意的调侃。
向暖嘿嘿笑着，哼着歌往电梯口走。
经过医生值班室时，门开着，里面几个刚下手术的年轻医生正凑在一起一边喝水一边闲聊休息。
一个声音飘了出来：“……所以说找对象绝对不能找同行，尤其是咱们外科的，忙得脚不沾地，谁顾得上谁啊？还是得找个贴心懂事、活泼开朗的，能调节气氛，不然日子多闷得慌……”
“得了吧，就咱们这作息，能找到对象就不错了，还挑？”
“说起来，沈老师那样的，是不是得找个机器人女朋友才行？毕竟只有机器人才能忍受他那工作强度和零度以下的情绪……”
几个人发出一阵压低的笑声。
向暖的脚步慢了下来，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嘘！小声点！沈老师最讨厌别人议论他私事了……”
“不过说真的，沈老师那种高岭之花，到底得什么样的人才能拿下啊？想象不出来……”
“反正不是咱们这种凡人能肖想的……”
向暖听着里面的议论，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情绪。
是啊，他是高岭之花，是手术台上的神只，他的世界是精密严谨的医学。而她，一个咋咋呼呼、可能连颅骨都分不清几块的女兵，真的能走进他的世界吗？
刚才的兴奋和喜悦像是被戳破了一个小口，慢慢漏掉了一些。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
下一秒，她又重新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高岭之花怎么了？机器人怎么了？
她向暖最喜欢的就是挑战不可能！
就算他的世界是南极冰盖，她也要用她的热情当破冰船，一点一点凿开！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挺起胸膛，吊着石膏臂，步伐坚定地走向电梯。
电梯门倒映出她短发利落、眼神明亮的样子。
嗯，下次来复查之前，得先恶补一下桡骨远端骨折的康复知识！不能再只会说“有点胀有点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