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岳泽三人到达京市的时候还不到一点半,戚妤初和顾岳滔要坐的火车下午四点零八分发车。
“京市的火车站提前两个小时卖票,现在还不到卖票的时间,咱们先去国营饭店吧。”顾岳泽提议道。
“好,先去饭店,我都快饿晕了。”顾岳滔立刻就赞成。
三人到达饭店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只剩十来个人在埋头吃饭。
“滔子,你和初初先去找座位,我去点菜。”
顾岳泽刚抬腿要走,就被戚妤初一把拉住了。“顾大哥,说好了我请客,你和滔哥去找位置吧。”
戚妤初的态度很坚决,顾岳泽也就没再坚持,转头去找顾岳滔了。
顾岳滔见顾岳泽朝自己走来,诧异地问:“诶,三哥,你不是去买饭了吗?”
“初初不同意,非要她请,只好随她了。” 顾岳泽的话透着无奈,可嘴角的笑却压都压不住了。
顾岳滔打量着他,狐疑地问:“三哥,你是不是喜欢初初妹子啊?”
顾岳泽闻言,心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这几天跟戚妤初相处,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里的变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似乎慢慢起了涟漪。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顾岳滔看他愣神,以为是不想回答,撇了撇嘴。“三哥,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我承认,我对她是不同的。”
“我的哥哥啊,你都二十五了,竟然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来,老弟给你上一课。喜欢呢,就是你看见她就高兴;看不见呢又会失落。觉得她样样都好,总会想起她,想跟她待在一起。”
顾岳泽抬头看向戚妤初,女孩身材高挑,腰肢纤细。双眸如秋水般清澈,白净的脸庞透着青春的光泽。她正眉眼含笑,低头跟服务员说着什么。那笑容如春水般柔情,填满了顾岳泽干涸冷硬的心。
戚妤初回头,正好与顾岳泽的目光不期而遇。戚妤初咧嘴笑了,“顾大哥,快过来帮我端菜。”
戚妤初点了四菜一汤和三碗白米饭,她和顾岳泽来回两趟才端完。
“滔哥,今天没有酱肘子,我给你点了糖醋排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是肉我就喜欢。”顾岳滔看着桌上的红烧肉、糖醋排骨、熘肝尖和干煸羊杂猛咽口水。“
初初妹子,你点的这可都是硬菜啊,让你破费了。”
“滔哥你喜欢就行,快趁热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顾岳滔说完,夹了一块红烧肉,就着米饭大口地吃了起来。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顾岳泽夹起一块排骨,去掉骨头后,将肉放进了戚妤初碗里。戚妤初冲他甜甜一笑,回了他一块红烧肉。俩人吃着彼此夹的菜,谁都没说话,心里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甜蜜。
饭后,三人去了火车站。顾岳泽掏出军官证,给二人买了卧铺。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部队下午有事,顾岳泽得赶回去。他对顾岳滔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走到了戚妤初面前。
戚妤初等着他开口,顾岳泽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不是着急回部队吗,怎么还不走?”
“哦,我再待会儿,马上就走。”
顾岳泽声音温柔,眼神专注而深邃。
戚妤初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顾大哥,你还有别的事吗?”
顾岳泽摸了摸鼻子,半晌才说:“黑省早晚温差大,你到了乡下注意保暖,不要生病。上工时不要太拼,别累到自己。没钱了就给我写信,我汇给你。”
“顾岳泽,你为什么要给我汇钱?我也不是你什么人。”戚妤初昂着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希望这个男人能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顾岳泽却啥也没说。
戚妤初忍不住瘪了嘴,模样透着委屈。这让顾岳泽有些不知所措。
“初初,你怎么了?”
戚妤初差点被气笑了,她都暗示成这样了,这个男人究竟是真不知道她想听什么,还是装不知道啊?
“顾营长,您快回部队吧,路上开车慢点。”
戚妤初的脸上依然挂着笑,但顾岳泽却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冷淡。情急之下,顾岳泽一把握住了戚妤初的手。嫩滑的小手被粗糙的大手紧紧包裹着,两人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初初,我得走了,你一路上注意安全,我会给你写信的。”说完,他立刻松开了戚妤初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逃也似地跑了,活像后面有狗在追。
戚妤初看着顾岳泽离开的背影,有片刻的失落,随即又无奈地笑了。“哼,真是个傻子。”
四点零八分,火车缓缓启动。戚妤初坐上了这趟有名的知青专列,她的脑海里立刻回荡起了那首诗。
“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洋翻动。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声尖厉的汽笛长鸣。”
这里依然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却没有了往日送别的盛况。
戚妤初坐在窗前,看着风景不停地倒退,对这里竟也生出了几分不舍。
顾岳滔是个识趣的人,将顾岳泽与戚妤初之间的暧昧都看在眼里,决定帮一帮三哥。这一路上,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戚妤初面前提到顾岳泽。
“滔哥,我听顾大哥说他已经三年没回家了,他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唉,怎么说呢。三哥也不是跟家里关系不好,他是一直对小时候那件事耿耿于怀。”
“他小时候发生什么事了?能跟我说说吗?”
“妹子,我跟你说可以,但你不能告诉三哥。这件事是他的禁忌,他不想让外人知道。”
“滔哥,你放心吧,我保证跟谁都不说。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看戚妤初说的这么信誓旦旦的,顾岳滔满意地点了点头。倚在被子上,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这才开了口。
“记得是三哥十岁那年,我奶奶刚去世不久,三哥就丢了。奶奶生前最疼三哥,大家都以为他去了奶奶的坟地。可等家里人找过去的时候,却没找到人。我爸开始发动乡亲们去山上找,大家都不敢进深山,就只能在外围找。把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二叔说不用找了,我爸不同意。又带着人找了两天,还是没找到。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让大家以为三哥肯定是被野兽吃了。谁知又过了几天,三哥却自己回来了。问他去哪儿了,他也不说,从此以后就性情大变。他自己住进了村头的破庙里,我二叔叫他回家,他也不肯。他还学会了打猎,平时吃的食物都是自己打的猎物。我二叔送的东西,他从来不吃。只有我爸妈送去的食物,他才肯吃。后来,他就靠打猎,偷着卖猎物来供自己上学。直到十六岁那年,三哥找到我爸,说想去当兵。来征兵的嫌弃三哥年纪小,不肯要他。还是我爸找了战友帮忙,人家才同意让三哥去参加体检。
三哥当兵九年,就回过一次家。那次回家,还和二叔二婶大吵了一架。也是那次吵架我们才知道,当年竟然是二叔把三哥骗进了深山。三哥在山里遇到了狼群,是隔壁大队的一个猎户救下了他,这才捡回一条命。”
“你二叔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三哥不是他亲生的?”
戚妤初很气愤,这得有多狠的心,才能丧尽天良地将个十岁的孩子扔进深山里,这等于是在杀人啊。
“我二婶当年怀孕全村都知道,记得我妈说,我二婶生我三哥时难产,还是进城去医院生的呢。再说了,我奶奶生前最疼我三哥了,他怎么可能不是我奶奶的亲孙子?”
戚妤初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父亲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