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黑压压跪倒的一片人。
一千五百多名俘虏,像被收割后的麦子,密密麻麻地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汗臭味,以及一种名为绝望的气息。
圣火台上,林栋的意志化作无形的眼,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没有降下任何神谕,也没有给予任何提示。
这个新生的分部落,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他已经给予了最初的引导。
现在他想看看这个孩子自己能走多远,又能走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这个名叫赤的女人,她总能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此刻,赤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温和可亲的笑容。
她看着这些瑟瑟发抖的俘虏,就像在看一群受了惊吓的兔子。
“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俘虏们面面相觑,不敢动弹。
“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吗?”
赤的笑容不变,但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俘虏们一个激灵,这才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依旧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很好。”
赤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很清楚,这些人里,真心臣服的十个里面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死亡的威胁下,做出的本能选择。
他们的信仰,就像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但赤并不在乎,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人的信仰。
她要的,是他们的身体,是他们的劳动力,是他们能为这个部落创造的价值。
至于信仰,她从不担心。
只要时间足够,这些人注定会是火神最忠诚的信徒。
“猛。”
赤转过头,看向身旁早已等候多时的护卫队长。
“首领,我在!”
猛上前一步,胸膛挺得笔直。
“这些人,从今天起,就是我们部落的一员了。”
赤指着那群俘虏,轻声说道。
“把他们打散,编入各个生产队,从最基础的工作开始做起。”
“挖矿,伐木,修建城墙,开垦农田,什么累,就让他们干什么。”
“是!”
猛大声应道,但随即又有些迟疑地开口。
“首领,这些人真的可靠吗?要不要派人专门盯着他们?”
赤闻言,转过头,看着猛,笑了。
“猛,你觉得,忠诚是什么?”
猛被问得一愣,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忠诚就是……就是愿意为火神和部落献出生命?”
“说对了一半。”
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忠诚,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更是打出来的。”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群俘虏身上,眼神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让他们干最累的活,给他们吃最差的食物,让他们每天都累得像条死狗。”
“这样,他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别的事情。”
“如果有人偷懒,就用鞭子抽。”
“如果有人反抗,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拧下他的脑袋,挂在墙头。”
“如果有人想逃跑……”
赤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
“那就让他跑,然后让巡逻队去追,把他的腿打断,拖回来吊在部落门口,饿上三天三夜。”
“我相信,几次下来,他们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忠诚’了。”
猛听得眼皮直跳,后背一阵发凉。
他看着首领那张温和美丽的脸,却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头最凶残的野兽。
这种不动声色的狠辣,远比声色俱厉的咆哮,要恐怖得多。
“我明白了,首领!”
猛重重地点头,再无半分疑虑。
他转身,开始像驱赶牛羊一样,大声呵斥着。
将那些俘虏分批带走,安排他们接下来的新生活。
赤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变得真实了几分。
……
夜幕降临。
部落里燃起了篝火,战士们在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在议事大厅内,气氛却有些凝重。
赤坐在主位上,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疲惫。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疲惫的呻吟。
炼体之道,霸道无比。
但每一次动用全力,都是对身体的一次巨大消耗。
那种力量瞬间爆发的快感背后,是需要漫长时间来弥补的亏空。
猛站在她的面前,汇报着今天的战果和后续安排,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首领,您今天真是太神勇了!”
“一拳,就一拳啊!就把那头邪神给废了!”
“我到现在都感觉像在做梦!”
猛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言语间充满了崇拜。
“那不是神勇。”
赤轻轻的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一场赌博。”
“赌博?”
猛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了。
“对,赌博。”
赤抬起眼,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白天的温和,只剩下一片深邃的冷静。
“我赌它很蠢,赌它会跟我硬碰硬。”
“我赌我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将它彻底摧毁。”
“我赌赢了。”
“所以,它死了,我活着。”
赤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猛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可……可是,首领您的力量……”
“我的力量,是有代价的。”
赤伸出自己的右手,那只捏碎了邪神臂骨的手。
手掌白皙,手指纤长,看起来没有丝毫威胁。
“猛,你现在是炼气期,你告诉我,你恢复消耗的灵力,需要多久?”
猛想了想,回答道:“如果只是消耗大半,打坐一个时辰,基本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那你知道我吗?”
赤反问道。
“我今天,只出了两招。”
“一拳,一口气。”
“但你知道我要多久,才能把这些消耗,完全补回来吗?”
她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天。”
“整整三天。”
“并且在这三天里,我的身体会处在一个虚弱的状态。”
“这就是我炼体之道的弱点。”
赤靠在椅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
“我的身体,就像一座熔炉,力量强大,破坏力惊人。”
“但每一次燃烧,消耗的都是我自己积攒的薪柴。”
“烧完了,就得一根一根地,重新去捡,重新去填满。”
“而你们不同。”
“你们这些炼气修士,是和这片天地连接在一起的。”
“灵力消耗了,天地灵气就会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
“我的爆发力,或许比同阶的修士要强很多。”
“但如果陷入持久战,或者被围攻,第一个被拖垮的,一定是我。”
“今天来犯的,只是一头下位邪神,和两千个乌合之众。”
“如果来的是两头呢?三头呢?”
“如果它们不跟我硬碰硬,而是选择用人命来消耗我,结果会怎么样?”
赤一连串的反问,像一盆盆冷水,将猛心中那点胜利的喜悦,浇得一干二净。
他这才意识到,白天那场看似摧枯拉朽的胜利背后,隐藏着何等巨大的风险。
其他人,也同样被赤的这番话说的目瞪口呆。
议事大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