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枫彻底好转后,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可目光扫过石台,最后一道紧闭双眼的身影让气氛再次凝重——椿洛仍陷在幻境中,眉心的黑雾比萧枫之前的还要浓重。
“他怎么还没醒……”
温景望着远处天际渐显的微光,声音沉了下来,
“灵岳长老说按脱困顺序取前三百,若是椿洛再不醒,恐怕真要被淘汰了。”
唐安检查了椿洛的气息,眉头拧得更紧:
“他的灵力在快速流失,这样下去可能会滋生心魔。”
他转头看向沈青,眼神带着试探,
“沈青,你刚从萧枫的幻境出来,消耗不小,还有力气再进去一趟吗?”
沈青没有立刻回答,在心里焦急地询问系统。
【我可以进入椿洛的幻境吗?】
熟悉的机械音很快响起。
【可以。】
得到肯定答复,沈青抬头看向众人,语气坚定:
“我可以去,我尽量早点回来。”
温景拍着胸脯接话:
“你尽管去,我们在这守着,保证没人敢打扰。”
沈青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深吸一口气,对系统开口。
【进入幻境。】
【好的,宿主。这就为您启动通道。滴滴——】
熟悉的白光再次将他包裹,但与进入萧枫幻境时明显不同,这次的传送带着一种沉郁的压抑。
白光散去时,沈青发现自己站在一间破败的木屋外。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劣质脂粉的刺鼻味道,伴随着刺耳的打骂声和玻璃碎裂的脆响。
他没有看到椿洛的身影——
昏灯下,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少年蜷缩在墙角,墨色的短发间夹杂着几缕醒目的红丝,粉樱色的瞳孔因恐惧而缩成了细线。
沈青十分疑惑,询问系统是不是传错了地方。
系统先是沉默,接着开口解释 :
【没传错,那是年幼时的椿洛。你要想办法带他离开幻境。】
“小兔崽子!还敢躲?”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正揪着少年的衣领,浓烈的酒气喷在少年脸上。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空酒瓶,狠狠砸向地面,碎裂的玻璃溅到少年脸颊,瞬间划开一道血口,鲜红的血珠顺着苍白的皮肤滚落。
少年疼得浑身发抖,粉樱色的瞳孔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发什么疯!”
一个打扮浓艳的女人突然冲过来,头发散乱,有些疯狂。
她扑过去想护住少年,声音尖利却带着哭腔:
“打我骂我都没意见,你打小春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滚开!”
男人粗暴地踹在女人小腹上,将她踹得踉跄后退,
“要不是这野种,老子怎么会过得这么窝囊!”
他转而更用力地揪住少年的耳朵,疼得少年身体剧烈颤抖,
“还不知道是你跟哪个野男人鬼混生的,我真该早点杀了他,居然让他活到这么大!”
“你胡说什么!”
女人彻底疯了般扑上去撕打男人,
“你放开他!你是不是喝傻了?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他就是你的孩子!”
男人有些不耐烦,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打得女人嘴角渗出血丝。
“我的孩子?”
他轻笑着,眼神里满是厌恶,
“我可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孩子,还有那抹红发,指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
他又狠狠一脚踹在女人胸口,将她踹倒在地:
“带着你的野种一起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女人趴在地上咳着血,却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死死抱住男人的腿:
“求你了,别赶我们走,小春他还小……”
男人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抓着少年的胳膊就往外踹。
女人被男人一把推搡到门外,“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重重关上,传来落锁的声响。
那女人对着紧闭的木门狠狠啐了一口,骂了句“混蛋”,声音里满是不甘。
她用被打的发红的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弯腰将瑟瑟发抖的少年抱进怀里。
“小春别怕,娘带你找地方住。”
沈青默默跟在后面。
女人的脚步虚浮,虽然刚才挨打受了伤,却依旧把少年护得严严实实。
少年埋在女人怀里,粉樱色的瞳孔透过衣缝望向身后,那扇紧闭的木门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们停在一座气派的宅院前。那宅院与刚才的破败木屋判若两个世界。
女人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温和,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看到抱着孩子的女人,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柔:
“阿红,你来了。没事吧?快进来暖暖身子。”
沈青跟着他们进了宅院,屋里十分温暖,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
温柔的男子指着一间干净的小屋,里面摆着柔软的床铺和崭新的被褥,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用再受冻了。”
少年看着温暖的房间,粉樱色的瞳孔里终于有了微光,却依旧怯生生地抓着阿红的衣角。
安顿好少年后,男子扶着阿红走向内室,柔声说:
“你受委屈了,我给你看看伤。”
阿红没有拒绝,脸上带着一丝依赖和羞意。两人走进房间后,门轻轻合上,屋内很快传来低语和亲昵的声响。
沈青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望向少年房间透出的灯光,忽然明白这或许是椿洛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
安稳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阴沉的午后,那满身酒气的男人竟寻到了这座宅院前,拍着大门撒泼打滚:
“阿红!你个贱人,藏在这里享福!快给我出来!”
阿红听到声音,脸色瞬间煞白。
温柔男子将她护在身后,上前冷声呵斥:
“这里不欢迎你,请立刻离开。”
“滚开!这是我女人!”
那酗酒的男人通红着眼睛扑上来,想拽住阿红的手腕往外拖,
“跟我回去!老子没钱买酒了!”
而温柔男子伸手拦住他,两人推搡起来。
阿红突然按住温柔男子,强作镇定地说:
“你们别动手,我跟他去去就回,不用担心。”
她给温柔男子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跟着酗酒男人走出了宅院。
沈青心头不安,悄悄跟了上去。他看着阿红被男人拽回那间破败的木屋。
“钱呢?快把那男人给你的钱拿出来!”男人一把将阿红甩在了地上。
阿红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
“我没有钱。”
“没有?”
男人狞笑起来,“还想骗我?你别想独吞!”
他扑上来撕扯阿红的衣服,阿红却猛地从怀里抽出一把藏好的剪刀,锋利的尖端闪着寒光。
“你别碰我!”
她嘶吼着,眼中迸发出积压多年的恨意。
混乱中,沈青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他冲进门,只见阿红握着染血的剪刀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气,而酗酒男人已经倒在血泊里,再也没了声息。
鲜血顺着剪刀滴落在地,女人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眼里只有解脱的空洞。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十分悲凉,在空荡的木屋里回荡。
片刻后,她扔掉剪刀,用雪水简单擦拭了手上的血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往回走。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脚步坚定,再也没有回头……
刺眼的白光闪过,沈青再睁眼时,已是数月之后。
曾经的宅院依旧气派,只是氛围却变得压抑。
阿红这时已穿上华贵的衣裙,脸上的妆容比往日更加浓艳张扬,只是微微隆起的小腹让她的动作多了几分滞涩。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贱人了?”
阿红将一个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溅到温柔男子脚边。
她的声音尖利如刺,“我为你怀了孩子,你却在外面养别的女人,你对得起我吗?”
温柔男子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和,眉头紧锁:
“阿红你冷静点,我和她只是……”
“只是什么?”
女人歇斯底里地打断他,“我都看见了!你那么温柔的抱她!”
她突然冲向门口那个年轻姑娘,指甲几乎要划到对方脸上,
“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的男人!”
温柔男子赶紧将年轻姑娘护在身后,推着她往外走:
“这里发生了点状况,你先离开。”
转头便与女人激烈争吵起来,昔日的温情瞬间消失。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却越来越疯狂。
争吵间,她突然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在男人错愕的目光中,狠狠刺向他的心口。
“噗嗤”一声,刀刃插入心口。
那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不甘地倒在地上。
女人握着刀柄瘫坐在地,看着男人的尸体突然抽泣起来,哭声越来越大,变成绝望的嘶吼:
“为什么!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啊……”
这时,沈青才发现角落里站着的椿洛。
少年粉樱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仿佛早已麻木。
女人抬头看到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毒药吞了下去。
她捂着小腹,身体渐渐蜷缩,嘴角溢出黑血,却对着椿洛露出最后的笑容:
“走吧,小春。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却死死盯着少年:
“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话音未落,女人便倒在了温柔男子身边,腹中的孩子与她一同没了声息。
沈青看着椿洛站在血泊前,小小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哭,也没有动。
沈青想过去抱住他,却被系统制止:
【宿主,别想了,你过不去的。这只是他的回忆,在回忆中你改变不了任何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