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楼的搜索,带给李默的只有更深的失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
大楼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糟,主体结构虽然没完全塌,但内部几乎被震得七零八落,文件、电脑碎片、办公桌椅混杂着水泥块,堆满了每一个房间和走廊。他想象中的详细地图、专业的辐射防护服连影子都没见到。倒是在一个应该是档案室的地方,找到了一些被火烧掉大半的铜市行政区划图,勉强还能看清主要道路和乡镇位置,这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收获。
至于幸存者……他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探索了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压低声音喊过几声“有人吗?”,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和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别说女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种“用强”的扭曲念头,在绝对的死寂面前,也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气,只剩下一种更深的茫然和孤独。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那套“延续人类”的想法,是不是只是个可笑的自嗨。
疲惫地回到卡车上,他掏出那部vivi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电量还有一半多。他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手指停留在“妈”那个名字上,又移到“姐”、“弟”的名字上。明知不可能,他还是尝试着拨了出去。
果然,只有冰冷的“无信号”提示。
他苦笑着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小小的家庭群。最后的信息停留在除夕那天下午。姐姐发了一张年夜饭准备材料的照片,妈妈发了一条语音,点开,是带着口音的叮嘱:“默啊,晚上早点回来吃饭,你姐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弟弟则在群里抢红包,发了一串搞怪表情。
他手指在输入框停留了很久,打了一行字:“爸,妈,姐,弟,你们还好吗?我还活着,在铜市。如果你们能看到,想办法躲起来,外面全是辐射,等我回来找你们!”
他按下了发送。那个灰色的圆圈转了很久,最后变成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发送失败。
他往上翻了翻,看到自己在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刚躲进九龙洞不久,心里极度不安时,在群里发过几条近乎“疯言疯语”的警告,让他们赶紧囤粮找地方躲起来,说可能要出大事。当时弟弟回了一句:“哥,你没事吧?”姐姐则比较直接:“你有病就赶紧去医院,别在家族群里发这些乱七八糟的,晦气!别说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看着那句“别说和我有半毛钱关系”,李默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难言。当时觉得家人不理解,现在……他宁愿他们永远不理解,宁愿他们当时骂得更凶,只要他们还活着。
必须回去!回天麻县老家!这个念头变得无比强烈。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更好的防护。政府大楼指望不上,他想到了消防队。消防员的防护服,防火防高温防化学品,说不定对辐射也有点用?就算用处不大,那厚重的材质,总比他身上这保鲜膜加潜水服强,至少能给他更多心理安全感。
卡车调转方向,驶向记忆中的铜市消防支队。
消防楼也受损严重,但车库里有几辆消防车还算完整。他在器材库里找到了想要的消防服,厚重的橙色外套和裤子,带着内置呼吸器的头盔,非常沉重。他费力地套上一套,瞬间感觉像是被裹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蚕茧里,行动极其不便,视野也受限。但这厚重的“盔甲”确实带来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这太笨重了,开车又成了麻烦事。”他嘟囔着,但还是搬了几套相对完好的放到副驾驶座位上,以备不时之需。
重新启动卡车,他撕开一包在军事仓库找到的、真空包装的单兵口粮,也不管有没有被轻微污染,也不管有没有辐射危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先吃饱,才有力气赶路。他记得生存指南上说,尽量别动那些暴露在外的食物,密封包装的相对安全。
吃饱后,他驾驶着卡车,缓缓向着城外驶去。下一个目标,是找到一个百货超市或者电器行。
在一个半塌的商场里,他找到了需要的东西——一个还能用的,需要装干电池的扩音喇叭。他装上电池,按下录音键,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录下了一段话:
“有活着的人没?!有活着的就嗷一嗓子!我是李默!我要回天麻县!有活着的吱个声!”
他将喇叭放在卡车驾驶室外面,用绳子固定好,然后调转车头,驶向通往天麻县的公路。
卡车轰鸣着,碾过荒芜死寂的道路。副驾驶上是沉重的消防服,腰上是冰冷的手枪,车外是循环播放着寻找幸存者呼喊的喇叭。李默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归家之路,心中充满了对亲人下落的恐惧,以及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抱有的希望。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是同样化为废墟的家园,还是……奇迹?
他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