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我翻了个身,胃里一阵翻滚。昨晚的雨水早就停了,可身体还像泡在湿气里,沉得发闷。
我撑着坐起来,手扶住额头。床头柜上放着医生开的维生素,旁边是江逾白昨天买的酸味话梅。我伸手去拿,发现只剩一颗,外壳已经被压裂了。
“又吐了?”他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没回头,只点了点头。他已经穿好了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领带还没打,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先喝点水。”他走过来,把杯子递给我。
我小口喝了两口,恶心感才慢慢退下去。他坐在我旁边,掌心贴了贴我的后颈,温度刚好。
“今天还要开会?”我问他。
“线上会议,一个小时。”他说,“你要是不舒服,我就推了。”
“不用。”我把杯子放回床头,“你去忙吧。”
他看了我一眼,没动。我知道他在等我再说点什么,可我说不出来。喉咙堵着,不是因为孕吐,是别的东西。
等他走出房间,我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上那一秒,胃又抽了一下。我扶着墙走到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声音,是他正在调试视频会议的设备。
我想转身回去,可脚步没停。走到书桌旁,拉开侧边的小抽屉想找保温杯。手指碰到一个硬壳本子的时候,一张纸滑了出来。
我弯腰捡起,本来想直接塞回去。可看到第一行字,就再也移不开眼。
【江氏集团高层紧急预案会议纪要】
日期是上周三,正是艾米丽发帖那天。
内容很短,但每一条都像刀刻出来的。
“关于外部舆论对林某人的攻击行为,视为对我方核心利益的挑衅。”
“凡参与造谣、传播或间接支持者,终止一切合作项目审批流程。”
最后一条写着:“若有人试图通过非正当手段影响林溪本人安全与声誉,立即启动撤资程序,涉及范围包括但不限于科技园区三期、生物医药联合实验室、海外人才引进基金。”
下面有三个签名,其中一个就是江逾白。
我盯着那行字,呼吸变重。原来他不是只在记者会上说一句“她正在创造最伟大的数据”。
他是真的把我的名字,放进了一场商业战争的核心。
纸页在我手里抖了一下。我把它折好,攥进掌心,转身推开书房门。
他正对着屏幕说话,语气平稳,说的是某个项目的资金分配。看见我进来,他立刻停下,眼神变了。
“怎么了?”他站起来。
我没说话,把手里的纸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然后抬头看我。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我问。
“上周。”他说,“你睡着以后,我开的会。”
“所以你不只是回应谣言?”我声音有点哑,“你是用钱,逼他们闭嘴?”
他没否认。反而走近一步,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很轻。“我不是逼谁闭嘴。我只是让那些想动你的人知道代价。”
我鼻子突然发酸。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靠你保护?”
“我没有让你靠。”他声音低下来,“我只是站在你身后。你想往前走,我就清路。你想停下来,我就陪你。这不叫保护,这叫同行。”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拿起手机,转向摄像头。“各位,抱歉打断一下。”他说,“我太太需要喝酸梅汤。”
会议室那边安静了一秒。
接着他继续说,语气已经变了。“趁着这个时间,我们讨论下一个议题——如何处理那些借学术争议之名,行打压之实的合作方。他们的财报我已经让人重新审计,漏洞不少。现在,我们可以选择警告,也可以选择彻底切断资金链。”
他顿了顿,“你们觉得,该怎么回应一个敢碰我家人的人?”
没有人回答。我能看见屏幕上几张脸的表情,有惊讶,也有敬畏。
他放下手机,重新看向我。
“你刚才说不想靠我。”他低声说,“可你从来都不是在靠谁活着。你是林溪,是我喜欢了七年的那个人。我只是不想再让任何人觉得,你可以被轻易伤害。”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伸手,把那张会议记录撕成两半,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下次开会前告诉我一声。”我说,“我也想听听,你是怎么为我打架的。”
他笑了,眼角有一点细纹。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先去吃点东西。酸梅汤煮好了,在厨房。”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外走。路过玄关时,他弯腰换鞋,动作利落。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教堂外的雨。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终于忍不住才抱走我的。
现在我才明白,他忍得太久了。
他直起身,回头看我还在原地站着。
“走吗?”他问。
我走过去,把手放进他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紧。
“嗯。”我说。
我们走出门,阳光正好洒在走廊尽头。楼下的电动车铃声叮叮响了两下,有人在吆喝生意。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
我摸了摸小腹,那里很安静。
但他已经在为我和孩子,打赢一场没人看见的仗。
电梯门打开,我们走进去。他按下一楼,站在我旁边。我靠着他的肩膀,闭了会儿眼。
“医生九点开始检查。”他说。
“我想听胎心。”我说。
“录下来。”他说,“放进日记里。”
我睁开眼看他。
他嘴角动了一下,“上次写的那本,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那句“宝宝,你妈妈摔碎的咖啡杯,是爸爸收集的第一件藏品”,我一直没忘。
“写完了吗?”我问。
“刚写到第二页。”他说,“标题是‘她第一次冲我发脾气,是因为我发现她在偷吃冰西瓜’。”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
“我没偷吃。”我说,“是你冰箱里明明写着‘孕妇专用’,结果全是苦瓜汁。”
“那是排毒的。”他说。
“你排你的,别拉上我。”
他低笑了一声,低头看我。“那你以后想吃什么,直接说。别翻抽屉找话梅,也别撕会议记录。”
“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继续开会。”他说,“每次谈合作之前,先宣布一遍:我太太今天想吃酸萝卜。”
电梯到了一楼,门缓缓打开。
外面阳光刺眼,我抬手挡了一下。他顺势把外套拉紧了些,遮住我的肩膀。
我们走出去,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街角的早餐摊冒着热气,油条在锅里翻滚。一辆共享单车停在路边,车筐里还留着前一个人没带走的饮料瓶。
我忽然停下。
“怎么了?”他问。
我看着前方,声音很轻。
“江逾白。”
“嗯?”
“下次……能不能把我的名字,写在会议纪要第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