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江逾白膝盖上的水渍还没干透。他坐进轮椅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只是习惯了把力气省下来用在别处。
我推着他往操场走，轮子碾过湿漉漉的小径，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系统弹出新任务框时，我正低头看他袖口沾的一点泥——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位置，只是这次不是他帮我捡伞，是我陪他复健。
【任务：陪男主复健（难度★）】
完成奖励：积分+50
备注：别让他太拼命。
我差点笑出声。这系统现在还会叮嘱我管住他？可它不知道，江逾白一旦决定做什么，连自己都拦不住。
操场边篮球砸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节奏清晰得像心跳。一群男生在那边投篮，汗味混着塑胶跑道的热气扑面而来。我下意识放慢脚步，怕被人认出来围观。
“没事。”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稳得像钉进地面的桩，“他们看的是篮球，不是我们。”
他说得对。没人往这边多瞧一眼，除了一个穿红背心的哥们儿，投完篮冲我们挥手喊了句：“江哥今天能站起来了？”
江逾白没回答，只是伸手握住轮椅扶手，指节微白。
下一秒，他直接把轮椅从我手里“抢”过去，手腕一转，轮子划出漂亮弧线，精准绕过三个散落在地的矿泉水瓶、一只拖鞋，还有不知谁扔的毛巾——全都卡在路径上，像是故意摆的障碍。
我愣住：“你……”
“练过。”他停下，额头沁出细汗，嘴角却翘着，“凌晨三点健身房没人，适合练控速。”
那片昨天还在花田里亲过的皮肤，现在因为用力泛了点红。
第二天中午，论坛炸了。
标题是【江逾白凌晨六小时复健实录？无人机拍下单手引体向上全过程！】配图里他穿着黑色运动背心，单臂悬垂，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杠上，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评论区吵翻天：
“这伤腿刚拆石膏吧？疯了吧！”
“懂什么？人家是黑莲花学霸，自律到骨子里。”
“楼上别舔了，重点是他旁边贴纸写的‘LYx监督版’，是谁啊？”
我点开原视频，最后一帧是他做完最后一组，放下杠子时低头看了眼手表，然后对着镜头外轻声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见声音，但从口型认出来了。
“林溪，别生气。”
气什么？气你瞒着我每天只睡两小时还在凌晨训练，训练记录里还写着“目标：三个月内恢复跑跳能力，带她去看流星雨。”
我冲进康复中心时，他正在看平板上的数据表，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些“疼痛指数7\/10”“夜间抽筋频率增加”的字眼只是普通备注。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把平板合上，“你说过以后不偷偷做决定了。”
他抬头看我，眼神清明，没有躲闪：“这不是偷偷，是悄悄。”
“有区别？”
“有。”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刚好让我停住，“偷偷是瞒着你，悄悄是等你能一起庆祝的时候再说。”
我喉咙发紧，想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牢。
这时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最新打印的康复日志。纸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边角微微卷曲。江逾白接过，随手翻到一页递给我。
上面是他手写的字，墨迹有些淡，像是写了很多遍才满意的那种：
【day 18｜晨训完成｜新增目标：能抱她转一圈不喘气】
【day 22｜夜间腿部不适｜贴了她送的暖宝宝，睡着了】
【day 29｜第一次独立站立超五分钟｜想发消息给她，忍住了】
最后一页空白处，有一行小字：
【等她发现这些，应该会骂我吧？但值得。】
我没骂他。
我只是把那张纸折好，塞进自己口袋，然后弯腰抱住他的肩膀，额头抵着他颈侧，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点点熟悉的皂香。
他没动，呼吸却变了节奏。
“你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我闷声说，“把每一分钟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连我喜欢你这件事，都被你算进计划里了是不是？”
他终于笑了，声音贴着我耳畔响起：“不是算进去的，是留出来的。”
“什么？”
“我不是在管理时间。”他轻轻拍我后背，像哄小孩那样，“我只是把所有不重要的事删掉，空出位置给你。”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眼睛。
那里没有炫耀，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温柔，像他这些年藏在我视线之外的所有沉默。
我想说点什么，比如“你太傻了”，或者“下次别这样”，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因为我知道，他会说：“可这就是我想走的路。”
而我现在，只想陪他走到最后。
手机震动起来，是系统提示音。
【任务完成】
积分累计已达阈值，是否解锁男主心动碎片？
我点开选项，画面跳转到一段模糊的监控截图——急诊室走廊，凌晨四点十七分，江逾白拄拐走过镜头，怀里抱着一盒冰袋，另一只手拎着我的旧帆布包。
那是我落在他家的，里面装着半瓶润唇膏、一支断水的笔，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天文社招新传单。
他走得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始终没放下那个包。
备注写着：
【当日凌晨三点零五分，你发低血糖消息。他起身时膝盖撞翻床头柜，忍痛走了两公里去买你常吃的黑糖姜茶。】
【包里东西原封未动，因为他觉得，“她的东西，不能丢。”】
我盯着那张截图看了很久，久到江逾白以为我哭了，伸手擦我眼角。
其实我没有。
我只是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能在急救室门口等我那么久，为什么能在轮椅上耍帅转弯，为什么敢单手做引体向上。
不是因为他不怕疼。
而是因为他早就学会了，把疼藏进时间缝隙里，换成我能看见的温柔。
我把手机屏幕按灭，抬头看他。
他还在等我反应，睫毛微微颤着，像在等一场迟来的审判。
我伸手摸他额头的汗，指尖沾到一点温热。
然后我说：“江逾白。”
他“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说——”
话没说完，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冲进来，手里拿着刚出的ct报告，脸色不太对。
江逾白立刻坐直身体，声音沉下来：“怎么了？”
医生喘着气：“江同学，你昨天复查的片子……右腿恢复速度超出预期百分之四十，我们……我们得重新评估康复方案。”
空气静了一秒。
我低头看他腿，又抬头看他脸。
他嘴角一点点扬起来，眼睛亮得不像刚熬了几个通宵的人。
“告诉你们主任。”他说，嗓音低哑却带笑，“我不是恢复得快。”
“是我着急。”
“急着能牵她的手跑步，而不是让她推着轮椅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