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晓月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那两个字，仿佛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他脑中关于下弦之一魇梦的血色记忆。
它的血鬼术，就是将人拖入最幸福的梦境，在无尽的沉沦中，吸食殆尽目标的精神核心。
“是的，晓柱大人。”
那名年轻的“隐”部队队员，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仿佛在述说一件怪谈。
“我们询问过几位清醒的乘客。他们都说……在梦里，见到了已经去世的亲人，过上了自己最渴望的生活。所以醒来后，许多人情绪都非常失落，甚至有人在哭泣，喊着要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副样子，就好像……好像现实才是噩梦。”
这句话，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连一向吵闹的善逸都安静了，他似乎想起了自己梦中与祢豆子追逐嬉戏的幸福画面，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这很正常。”
晓月桐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感。
“被鬼的血鬼术影响，精神会产生暂时的错乱。让他们好好休息，补充食物和水分，几天后就会自行恢复。”
他当然清楚魇梦的血鬼术有多么阴毒。
它给予的不是单纯的幻觉，而是基于每个人内心最深渴望的、量身定制的幸福。
对于饱经生活苦难的普通人而言，这种强行从天堂拽回现实的剥夺感，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酷刑。
“原来是这样！”
队员恍然大悟，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随即又报告了另一件事。
“对了，我们在列车损毁最严重的车厢里，发现了大量不属于上弦之三的鬼的残骸。根据现场判断，至少还有三只鬼被消灭了！”
“三只？”
炼狱杏寿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也透出一丝不解。
“除了猗窝座，还有其他鬼混上了列车吗？”
“嗯。”
晓月桐点头，给出了解释。
“应该是下弦之一·魇梦，以及它融合车厢后分化出的一些小鬼。那些梦境，就是它的血鬼术造成的。”
话音落下。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
“下……下弦……之壹？！”
那名为首的队员，声音陡然拔高，完全变了调。他身后的几名同伴，更是齐齐僵住，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个词汇带来的冲击力，甚至不亚于“上弦之三”。
“您是说……您和炎柱大人，在击退上弦之三的同时，还……还顺便解决了下弦之一？！”
“顺便？！”
我妻善逸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刚刚平复下去的恐惧，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化作了崩溃的尖叫。
“什么叫做‘顺便’啊！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下弦之壹！是所有下弦里最强最可怕的那个啊！”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晓月桐，声音里满是控诉。
“你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下弦鬼对你来说，难道就跟路边的小石头一样，可以随手一脚踢开吗？！”
“确实有点过分了。”
伊之助闷闷的声音响起，他竟罕见地没有反驳善逸。
“俺以前听老头子说过，光是一个下弦，就可能需要好几个柱一起出动，还不一定能赢。”
他歪着头，野猪头套下的目光，在晓月桐和炼狱杏寿郎之间来回扫视。
“结果到了你们这里，下弦变成了开胃菜，上弦才是真正的主菜？”
炭治郎也忍不住苦笑起来，他脸上的崇拜之情更浓，但话语里却带着一丝真切的无力感。
“晓月桐先生，您这样……真的让我们这些还在跟小鬼苦战的普通队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感觉……感觉差距大到让人绝望了。”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控诉”，晓月桐有些无奈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他总不能说，以自己现在【无尽体魄】的强度，下弦级别的鬼，确实已经无法构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这种实话，只会让眼前这几个少年倍受打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节奏。”
他斟酌着，选择了一个最温和的说法。
“你们现在都还很年轻，未来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年轻？”
善逸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你这家伙！看起来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吧！”
“就是！就是！”
伊之助立刻凑了上来，好奇心战胜了一切。
“喂！银毛怪物！你到底几岁啊？”
“十七。”
晓月桐简洁地吐出两个字。
“……”
“……”
“……”
一瞬间的死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整个世界的暂停键。
下一秒，善逸的哀嚎声刺破了黎明的宁静。
“十七岁？！你跟我说你才十七岁？！这种实力你跟我说你才十七岁？！”
“老天爷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俺……俺今年十五。”
伊之助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一脸认真地看向晓月桐。
“俺还有机会吗？”
“当然有。”
晓月桐肯定地点头。
“天赋是一部分，但持续不断的努力，才是决定上限的关键。”
“说得倒是轻松！”
善逸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整个人瘫软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你这种被神明偏爱到极点的怪物，当然觉得努力就够了。”
“我们这种普通人，就算把命都拼上，努力一辈子，可能都追不上你一年的进步速度……”
这番话，让晓月桐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善逸他们知道，自己拥有【无尽体魄】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外挂”，那恐怕就不是绝望，而是要怀疑人生了。
“好了！好了！”
炼狱杏寿郎见气氛逐渐跑偏，连忙用力拍了拍手，洪亮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我们完成了任务，并且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
他脸上绽放出太阳般灿烂的笑容，声音里充满了足以感染所有人的豪迈与激情。
“能够合力重创并逼退上弦之三！这可是足以载入鬼杀队史册的壮举！值得我们所有人为此骄傲！”
“炎柱大人说得对！”
为首的“隐”队员立刻大声附和，激动得满脸通红。
“这个消息一旦传回总部，一定会让所有人都为之振奋的！”
“对了。”
晓月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转向那名队员。
“汇报战果的时候，记得重点强调杏寿郎的功劳。这次能够成功，他的贡献是决定性的。”
“桐……”
炼狱杏寿郎闻言一怔，感动地看着他。
“我说的是事实。”
晓月桐的表情无比认真。
“如果没有你的炎之呼吸从正面牵制猗窝座的破坏力，我一个人，绝对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这并非客套。
原着中，杏寿郎独战猗窝座，虽死不退，已经展现了柱的巅峰战力。
这次有了自己的加入，【岳岚呼吸】的沉重与爆发，配合【炎之呼吸】的刚猛与范围压制，才最终形成了那种一加一远大于二的碾压效果。
“嗯姆！”
杏寿郎用力点头，开怀大笑。
“那我们以后就是最强的搭档了！下次再有这样棘手的任务，一定要叫上我！”
“一定。”
晓月桐点头应下。
能够救下这位如火焰般炽热的男人，确实让他紧绷的心弦，得到了一丝慰藉。
“话说回来啊……”
善逸忽然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金色的眼珠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你们刚才那个配合，真的没有提前演练过吗？那个时机，那个角度，简直默契到……到……”
“到什么？”
伊之助好奇地追问。
“像老夫老妻一样！”
善逸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粘稠而安静。
炭治郎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拼命憋着笑。伊之助的野猪头套歪向一边，似乎在处理这个超出他理解范围的词汇。几名“隐”部队的队员，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看杏寿郎，又看看晓月桐。
而两位当事人，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微妙凝固。
“善逸……”
炭治郎小声提醒。
“你这个比喻……是不是有点……”
“有什么问题吗？”
善逸满脸纯真与无辜。
“我就是觉得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啊！”
“默契是默契……”伊之助挠了挠头套，“但是老夫老妻这个说法……”
“很奇怪？”善逸依旧没抓住重点。
“算了。”
晓月桐摆了摆手，决定强行终止这个越来越离谱的话题。
他看向那几名队员，下达了指令。
“天就快亮了。乘客们的后续安置工作，就拜托你们了。务必照顾好他们，特别是那些精神受到冲击的人。”
“是！晓柱大人！”
几名队员齐声领命。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晓月桐对杏寿郎点点头。
“这次辛苦了。”
“哪里！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杏寿郎用力摆手，“跟你并肩作战，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顿了顿，脸上爽朗的笑容收敛，表情变得格外认真。
“桐，关于你最后用出的那一招……回去之后，我想和你详细探讨一下。”
晓月桐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杏寿郎还是注意到了。
那股能够抑制鬼之再生的、属于【无尽体魄】的“死寂”之力。
这确实是个麻烦。
“当然可以。”
他表面上答应得云淡风轻，大脑却已经开始飞速运转，构思着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那就这么说定了！”
杏寿郎满意地笑了起来。
一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动身返回总部。
就在这时，炭治郎忽然走到了晓月桐的身边，他压低了声音，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晓月桐先生，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刚才……就在您和炎柱先生合力击中猗窝座的那一瞬间。”
炭治郎的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在回忆着某种气味，他那双纯粹的赫红色眼眸，紧紧地盯着晓月桐。
“我闻到了一种很特殊的味道。”
“那种味道……我无法准确形容。”
“就好像是……生命在凋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