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故事阁时,谢怜是被墨尾的轻蹭弄醒的。小家伙不知何时跳上床头,爪子捧着半块昨晚没吃完的花籽糕,尾巴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背,眼里满是期待。
“醒了?”花城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伸手将落在谢怜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指尖还带着暖炉余温,“外面雪停了,檐角在化雪,滴答声很好听。”
谢怜坐起身,果然听见院外传来“嗒嗒”的水滴声,混着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格外清亮。他揉了揉墨尾的脑袋,接过那半块花籽糕:“先别急着吃,等会儿煮了粥一起配着。”说着便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到窗边,就见窗台上的雪兔子还立着——经过一夜暖光映照,雪粒虽化了些,却依旧保持着兔子的模样,盐粒凝结在耳朵上,倒像是缀了层细霜。
“这小海娃的手真巧。”谢怜笑着指给花城看,“等开春他来,咱们得好好夸夸他。”
两人收拾妥当,刚把锅里的白粥煮上,院外就传来轻叩柴门的声音。开门一看,竟是文书,怀里抱着个木匣子,脸上带着笑意:“昨日走得急,把这个忘了带,今日特意送来。”
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叠裁好的宣纸,边角都用细麻绳捆着,还有几支新磨好的墨锭,墨香混着淡淡的松烟味。“这是灵文殿新制的‘雪纹纸’,用雪水浸泡过,写字不容易晕墨,”文书指着宣纸一角的暗纹,“你看这纹路,像不像云心菊的花瓣?特意让制纸的师傅按你的喜好做的。”
谢怜拿起一张纸,指尖拂过纸面,细腻得像云朵:“太费心了,正好今年的花事还没记完,用这纸来写再好不过。”
说话间,粥香已经飘满屋子。墨尾蹲在桌边,眼巴巴地盯着锅盖,尾巴摇得更欢了。花城盛了三碗粥,又把昨晚剩下的海鲜汤热了,撒上些切碎的云心菊干:“文书,一起用些早饭吧,粥刚煮好,配着汤正好暖身子。”
三人围坐在桌前,粥里熬得软糯的米粒裹着淡淡的米香,海鲜汤的鲜气混着菊香,一口下去,暖意从胃里散开。文书喝着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日南风说扶摇山的‘盼春红’快开了,我想着,咱们可以提前把花籽准备好,等雪彻底化了,就去海边种青蓝花。”
“我正有此意。”谢怜放下碗,起身从柜里拿出那包用雪水浸过的青蓝花籽,布帕打开,一粒粒花籽泛着浅蓝的光泽,像撒了把碎星星,“老水手说这些花籽要在化雪后种,泥土里带着雪水的湿气,更容易发芽。”
饭后,三人一起在院中的石桌上整理花籽。文书带来了几个陶盆,是他从镇上的陶匠那里订的,盆底钻了小孔,专门用来育苗;花城则去柴房抱了些晒干的稻草,铺在陶盆底部,既能透气,又能保墒;谢怜负责把花籽分进陶盆,每盆撒十粒左右,再盖上一层细土,轻轻压实。
墨尾蹲在石桌旁,时不时用爪子扒拉一下散落的稻草,玩得不亦乐乎。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洒下来,落在陶盆里的细土上,泛着暖融融的光。远处的山峦覆着残雪,像披了层白纱,近处的屋檐下,水滴还在“嗒嗒”地落,偶尔有几滴落在陶盆里,溅起细小的土粒。
“等这些花籽发了芽,咱们就搬到窗边,让它们多晒晒太阳。”谢怜轻轻抚摸着陶盆边缘,眼里满是期待,“去年种的青蓝花开得那么好,今年说不定能开得更旺,到时候满院都是蓝色的花,肯定好看。”
“何止是好看,”文书笑着说,“等花开了,我再把它们画进‘山海花事图’里,正好补上‘春种’的景致。对了,南风还说,等扶摇山的‘盼春红’开了,要请咱们去观星台赏花,到时候咱们可以采些花籽带回来,种在故事阁的院墙边。”
花城将整理好的陶盆搬到窗下,那里阳光最足,又能避开穿堂风:“到时候我提前把花锄和水壶准备好,再做个花架,等‘盼春红’爬上去,夏天还能遮阴凉。”
正说着,院外又传来马蹄声——这次是慕情,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昨日南风说你们要种青蓝花,我特意去镇上的药铺要了些草木灰,混在土里能肥田,让花长得更壮。”
谢怜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细细的草木灰,还带着淡淡的烟火气:“太感谢了,正愁没有肥料呢。你快进屋,我给你倒杯热姜茶,外面还冷。”
慕情摆了摆手,却还是跟着进了屋。刚坐下,就看见窗台上的雪兔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是小海娃做的?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可不是嘛,”谢怜端来热姜茶,“他说用盐和雪混着捏的,能放好几天。等开春他来,咱们让他再捏几个,摆在院中的石桌上,当摆件也好看。”
慕情喝着姜茶,目光落在桌角的“山海花事图”上,画轴还没卷起来,冬日的雪景在阳光下格外鲜活。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今年夏天,咱们可以去海边多采些青蓝花,编成花环,挂在故事阁的屋檐下,像去年那样。”
“好啊!”谢怜眼睛一亮,“去年的花环挂了整个夏天,风吹着的时候,还带着花香呢。墨尾也喜欢,总在花环下面转圈。”
说话间,墨尾仿佛听懂了,跳到桌旁,蹭了蹭慕情的腿,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慕情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别扭地摸了摸它的头,从怀里掏出个小鱼干——显然是特意带来的。
阳光渐渐升高,院中的残雪融化得更快了,泥土里透出湿润的气息,带着春天的味道。谢怜看着窗下的陶盆,看着身边的众人,心里满是安慰。他知道,等雪彻底化尽,陶盆里的花籽就会发芽,扶摇山的“盼春红”会绽放,海边的青蓝花田会重现。而这些相伴的时光,会像这暖融融的晨光一样,一直延续下去,岁岁年年,从未改变。
傍晚时分,文书和慕情告辞离开。谢怜和花城一起把剩下的花籽收好,又给陶盆浇了些温水。墨尾趴在陶盆旁,眼睛盯着盆土,像是在期待花籽快点发芽。
“三郎,”谢怜靠在花城肩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你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守着暖炉,看着花籽发芽?”
花城握紧他的手,指尖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会的。不仅明年,后年,以后每一年,咱们都会这样。有花,有你,有墨尾,有朋友们,岁岁如此,年年相守。”
夕阳的余晖洒进屋里,落在两人身上,落在窗下的陶盆上,落在桌角的“山海花事图”上。檐角的水滴还在“嗒嗒”地落,像是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春天,轻轻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