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柔一听,最先坐不住。
她脸色一变,紧紧的捉了慧兰的手,紧张的问道:“是楚清婉那个贱人为难我姐姐吗?”
慧兰大惊失色,连忙煞有介事的捂住了她的嘴,提醒道:“小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她这样说,就是暗戳戳的坐实了楚清婉为难楚薇的罪名。
慧兰摇了摇头,神色落寞。
“这些事情便不说了,咱们还是快点赶往碧霄阁吧,小主见了您们,定然是会十分高兴的。”
她这样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宁兰心中便越发没底。
猜测起来,便是往最恶的地方去了,宁兰心中悔恨,但又无可奈何,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可偏生在此时,慧兰开口问道:“这位是?九小姐?”
“时过境迁,九小姐现在也是这么大了。”慧兰迟疑开口:“九小姐今日是来?”
宁兰心中气淤,冷不丁的突然想到这个丧气东西。
她立刻回头,像是要把心中对楚清婉的气尽数撒到她身上去。
“没用的东西,你不是小时候帮过她吗?怎么就连留在她身边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到?!”
楚秧低着头,不敢反驳。
看着她那唯唯诺诺的样子,楚柔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了地上去。
慧兰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宁兰厉声说道:“楚家从不养没有用的东西。”
“你今日若是留不到那个贱人身边,便也不要回去了。”
“你的姨娘和弟妹……”
她话留了一半没有说完,尽是耐人寻味。
楚秧麻木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别样的色彩,却是不可置信,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
“母亲……”
又是砰的一声,楚秧被狠狠的踹倒在地上,只能无力的看着她们远去。
心中尽是茫然,眼中不知所措,忽的,她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
楚清婉在春夏的服侍下穿好狐裘,正准备离开瑶华宫。
门外有人急匆匆的跑来,面色急切。
春夏放下给楚清婉系带子的手,扭到问道:“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宫女猛猛喘了两口气,扑通跪地,这才苦着脸说道。
“娘娘,大事不好了,那楚秧闹着要见您,在瑶华宫外面哭喊起来了,怎么都拉不住。”
“什么?!”
楚清婉猛的转身,惊讶道:“闹起来了?!”
怪不得她觉得震惊,这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地方,宫中撒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娘娘,娘娘!”
和顺简直夺门而出,脸上是还没有消下来的心惊胆战。
“楚秧闹得厉害,奴才们把她暂时拖进宫里了,但是这里离养心殿这样近而且您身边……”他突然顿了顿,然后画风一转不着痕迹的略过:“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过您放心,皇上不会让别宫知道的。”
楚清婉的脸色已然苍白,来见她的楚家人在瑶华宫外闹了起来,楚家遭殃事小,自己又凭什么受这无妄之灾啊?!
她暂时坐了回去,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开的时候,已然冷静。
挥了挥手,先让那个小宫女下去了。
而后楚清婉又望向和顺,问道。
“楚夫人和楚柔呢?又去了哪里?”
“回禀娘娘的话, 她们现如今……应该……应该已经到碧霄阁了。”
“行了,我知道了”楚清婉的手在不知不间已经扣紧了矮桌的边缘,“楚秧不是要见我,你让她进来。”
“娘娘!”和顺猛的出声,就要劝阻。
皇上肯定不会因为一个楚秧跟自家娘娘有分歧,那样疯癫之人若是冲撞了娘娘,皇上怪罪下来,又有谁能负责。
楚清婉轻轻抬了抬手,和顺的话便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去。
“你让她进来,然后现在立刻派人去养心殿,去请陛下来。”
楚清婉语气决然,和顺不敢再说话,只得退了出去。
“娘娘。”春夏心疼的握住楚清婉扣紧桌角的手,翻开一看,掌心已然走了红艳艳的凹陷,她愤愤不平的怒道。
“楚家不要命,凭什么要拉您下水?!”
楚清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在入宫前,就曾说过。
要不命运就将她狠狠的踩在泥里,永远不要见一丝天日。
但如若是命运给了希望,她便一定会抓住这根稻草,睚眦必报!
楚家……
她本没有动它的机会的,但是现在,有人亲手将把柄送到了她手里,就别怪她下手无情!
*
“母亲此计甚好!”楚昭容由衷的拍了拍手。
“那楚清婉就是个心软的废物。”她分析道:“楚秧回去再求求她,那定然是会让她留下的!”
“引火上身啊……”
楚昭容甚至已经想到了楚秧近水楼台先得月得了皇上的宠爱,然后皇上将楚清婉那个贱人弃如敝履的样子,心中免不得一阵畅快。
“你且安心,”宁兰笑着喝了一口茶:“楚家族老寻来的那药物,定然是紧紧好的。”
“只要皇上宠幸了她……”宁兰眸光暗沉:“那她一定能够怀上龙嗣的!”
“到时候去母留子,你是楚家的嫡女,是最有资格抱养这个孩子的!”
她们自觉算计的天衣无缝,楚柔却神色缺缺,频频向外看。
她今天还能够见到皇上吗………那天在小城,那个高大的身形就这样印在了她的心中。
楚柔心中现在甚至有一点责怪自己的姐姐,如此命好的进了宫中做了宫妃,可是怎就这么没用,抓不住皇上的心。
若是她,想必定然不会如此!
但是她也不敢将心里的想法表现面上来,只能想着楚秧和想象着楚清婉从云端跌落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恶劣的补充道:“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那楚秧的姨娘和弟弟妹妹,甚至是娘家都死死握在咱们母亲手里了。”
“在咱们手下,她定然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楚昭容状似感动的握住宁兰的手,好一出母子情深。
“我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母亲心疼我……”
“你不是在外面吵着要见本宫吗?”楚清婉神色淡漠,仿若事不关己。
“那么怎么现在……”她始终没有再多给楚秧一个目光。
“又不说话了?”
“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想要,胁迫本宫?!”
楚秧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她似乎是突然下定决心一般,膝行两步就要上前,却生生被春夏挡住了。
“娘娘!”她出声喊道,泪水顺着有些枯槁的脸颊流下。
“娘娘仁义,求娘娘救救我的姨娘和弟弟妹妹吧……”
“若是能够救救他们,楚秧便是死了,也是值当的!”
楚清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嗤笑一声,气到:“宫中喧闹,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楚秧止住哭声,茫然的头抬起来,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你这样一闹,若是传了出去,就算不是诛九族,也是全族流放。”
“死了也在所不惜?”楚清婉冷冷一笑,若是她自己能够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怕是定然会被其中的轻蔑震惊到。
她语气很轻,残忍的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命,又值几个钱?”
楚秧依旧不解,四处安静的落针可闻,一秒一秒的时间明明过得很快,但她却觉得仿若一个世纪。
终于,就好像是醍醐灌顶。
与楚清婉不一样,楚秧的五官虽然是很美的,但是似乎是因为过的不算好,脸上有些蜡黄。
现在这蜡黄的脸色瞬间变得白的发青,一瞬间青黄交加,甚至有些恐怖。
她跌坐在地上,一时间瞳孔都因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
楚清婉静静的看着,让恐惧持续发酵。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楚秧这一举动虽然已经造成了宫中失仪,但是她的话,是带了水分和恐吓在的。
诛九族和全家流放是无稽之谈,但是一顿板子与楚盛仕途上的影响,却是免不了的。
她宫中全是姜泽宸的人,楚秧虽然是在宫门外嚎了两句,但是楚清婉心中有把握,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她自己也会受影响,姜泽宸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姜泽宸曾经跟她说过,不建议她主动害人,但是也绝不会让她忍气吞声,若要反击,就将那人彻彻底底的踩到泥里去,再也翻不得身。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而她,要借这场有意的谋害,用姜泽宸的手,跟她们彻彻底底的清算。
强的恐吓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楚清婉的语气软了下来。
养心殿跟瑶华宫的距离相当近,算着时间再没一儿,姜泽宸也该来了。
她默默的加快了语速,苦口婆心的温言道:“你现在,若是一五一十的把你为什么会出现这里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够向陛下求情,保住你姨娘一条命。”
楚秧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犹豫。
楚清婉心中莞尔,但是面上完全不显,一字一句的循循善诱道:“现在,要不要说,决定权在你手中。”
“说!”
楚秧几乎立刻溃不成军。
“我说!我保证全都说!”楚秧哭到肩膀剧烈的抖动。
但是楚清婉并不为所动,仍旧冷冷的看着。
“是主母……一切都是主母逼我的!”
像是害怕遗漏了细节,此时楚秧就是要竭尽全力将宁兰咬死。
“幼时柴房的事,主母是知道的,您若是真在柴房中去了,她也不好向父亲交差。”
“因此她看臣女偷偷向您送了吃食去,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次是她找到臣女,让臣女将小时候的事作为借口而与您相认,再让您将我留下来。”
“为的是……为的是……”她似乎觉得十分难以启齿,咬了咬牙,闭眼快速说道:“让臣女分走您的宠爱,然后生下孩子来给楚昭容抱养……”
“若是……若是臣女不答应,主母便要苛责我姨娘,打压我姨娘的母家,不给我小弟念书,还……”
“还要将我小妹嫁作侍妾啊——”
楚秧说到最后,几乎是失声痛哭。
“臣当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她无助的膝行上去想要抓住楚清婉的衣角,奈何春夏却将她拦了下来。
情急之下,甚至是口不择言。
“娘娘,您在进宫前也曾是楚家庶女,您……”
“您是知道我的处境的啊!”
“放肆!”春夏登时怒喝出声:“娘娘无限尊贵,怎能够是……”
楚清婉向上扬了扬手,春夏顷刻间闭了嘴,望向楚清婉的目光是浓浓担忧。
那段时间的日子不好过,就像是一把刀在记忆里狠狠刮下。
伤口长好了,不代表疤痕就不会痛了。
娘娘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人人都羡慕的好日子,想必那些痛苦的疤痕也在逐渐抚平。
她害怕楚清婉再回忆起那些不堪,痛苦的回忆。
春夏小心翼翼的观察楚清婉的神情,发现并无异样之后,才轻轻的松下一口气出来。
她退了回来,站在楚清婉的身边。
楚秧此时也反应过来失言,她慌张的说道:“臣女……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她许是又要解释些什么,不过在张口时,楚清婉立刻打断了她。
“楚秧。”楚清婉淡淡开口。
“你是什么意思,我并不关心。”
想起刚才宁兰与楚柔的神情,宁兰虽然看起来更加老练一些,但是那唇角,自始至终都是上扬的。
楚清婉并不觉得在她心里来见自己是什么开心的事。
宁兰到底有了一定的年纪,一定程度上,还能够隐藏自己的情绪。
但是楚柔就没有这样的能力了。
她几乎是把厌恶与得意写在了脸上,发挥到了极限。
这让楚清婉很难不去怀疑,她们到底,是在兴奋什么?
就算是弄了个有把柄在手的楚秧妄想去分她的宠,但是谁又能够保证,姜泽宸一定会买账呢?
她们又怎么能够这样确信,姜泽宸一定会宠幸她,她一定能够怀上孩子呢?
就算是你说古代皇帝宠幸妃子不用避孕措施,概率会大,但是那毕竟不是百分之百的事。
如此的洋洋自得,仿佛一切都依然得手的情绪,是否有些为时过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