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先生,府上两位公子我们松街官学堂可以收。无须束修,只是书需要自己带,或借或抄都随你。笔墨尚可先不准备。但是府上的小姐,我们学堂却是不能收的。实是没有这个先例。”
负责学堂的一位管事接待了姜父。
姜父的容貌气度很是能唬人,今日又穿了新衣,料子也不差,学堂管事谦和的接待了他。
姜母与他说了,儿子读书重要,但二女儿读书更重要。若是不让月儿去读书,小满说了,她就不回来了。
这可咋能行嘛。
“杨管事,是这么一回事,我这个二女儿啊,泼辣性子,平日里行事大大咧咧,实是不大像个女娃,且年龄还小,今年才十三,且她是年二十八生的,实岁更小。穿上男装,也,也像个小子。”姜父赔着笑脸商议。
“这哪能行?姜先生,听着您也是读过书的,要么,您自己在家教教她便罢了,我们实是不能收。”杨管事摆了摆手,起身送客。
姜父铩羽而归。
姜母正在包饺子,闻听此话,倒也没有发脾气,“正好月儿不想去,正中她下怀了。你宝贝大女儿这下可没甚话说了。人家不收,可不是不让她去。”
“哎,你别往炕上躺,你给我起来,你把衣裳压出褶子来,我打死你。”姜母喝骂道。
已经躺在炕上了的姜父,闻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脱下道袍,外裤,换了短谒,粗布裤子。
又倚在炕尾的墙边去了。
“我今日包上三百个,你紧着去卖吧,误了晌午,晚上就不好卖了,非得等到人家吃宵夜了才得行。”姜母嘱咐道。
姜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拿来木盒,洒上铺面,把饺子摆好,把锅中煨着的腥汤盛出来。理好担子,挑上出门去了。
姜母自己挣扎着下了地,正要去热药。
月儿推门进来了,赶紧把她娘扶回炕上去。
她自去把早上小山熬好的药,盛出一碗来,端给她喝。
喝完后,麻利的烧锅做饭。
“你爹去官学堂了,人家说不收女娃。只收你两个弟弟。”姜母在里屋说。
月儿闷闷的,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煮了糙米,又煮了些萝卜汤配着吃。
“我若是不进学,大姐肯定会生气的。”月儿把饭端上桌后,下定了决心:“这事儿,我自己去办。”
下午她去了大河和小山上工的作坊旁边的私学塾。
私学塾有点像现在的私立学校,官学堂不收学费,但私学塾是要收束修的。一年120斤小麦,年节要给先生送孝敬,米面肉油或是直接送衣裳。拜师的时候也要送一份拜师礼。这样算起来,一年下来差不多要4两银子左右。
这家私学塾的先生是秀才出身,再未考中过,年过三十,心灰意冷,便在家中开了私塾教授徒弟,听说去年教的一个学生,十七岁就过了乡试,中了举,今年学生大增。
不一时,月儿便谈好了。
她送双倍的束修,又偷着给学堂娘子塞了一只银镯子。这是来的路上现买的,花了二钱银子。
娘子笑了:“孩子,进学可不是作耍,莫要辜负了。”
“大娘子请放心,我定不会缺课,也不会落下功课。”月儿郑重行了礼。
但这个郑重,只在态度,形神美一分也无。
“什么!你这个败家子。你一个人一年要七八两银子。作孽呀,这哪是去读书了啊,这是去烧钱了啊。”姜母痛心不已。
“大姐拿了这许多银子呢,再说我每年还能挣些,怕什么。”月儿瞅了她娘一眼说。
“钱哪能这样花用啊。我想着再攒攒,再过上几年看看能不能买个屋,若是能带个院子,那就最好了,种些菜,养个鸡也能贴补贴补生计,你这,你这三年就能花个干净了。想要挣这二十两,可有多难。你爹挑着担儿,跑上一天,能挣个三百钱都了不起了。”
姜母简直要拍着大腿嚎哭起来。
“收声吧。我又不是不能挣。”月儿收拾炕,把她爹脱下来的衣裳叠好,打开箱子收进去。
“你要上学,如何还有功夫干活。”
“我是东家,你见过哪个东家自己上手洗衣,天天盯着人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月儿收拾完碗筷,去自己的屋子拿了一匹布过来。
“娘你帮我们三人做件澜衫吧,我早上收了一件,样式特别好看,待会稍微干一些,我拿过来,你看一下样式。”月儿说。
姜母恨起自己的腿来了,好似她现在是最没用的人。
“你给自己也做一身吧,待腿好了,你也要出摊了,总不能还穿着棉袄吧。那褂子也破得不成样子了,再不能穿了。”月儿麻利地收拾好,给她盒了尿罐,扶她尿了,再去倒掉,洗干净放回来。
“我去了,你睡上一会儿,大夫说了,前些年耗费了许多精神,身子骨太差了,才让你骨头变脆易碎,还不好恢复。”
嘱咐完她娘,才出门走了。
小满一上午找书,插书笺。忙得不亦乐乎。
中午秦翊走了,小满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出门去接孩子们了。
第一次缺课的老师,心中有些惴惴,生怕孩子们会怨怪于她。
“小满姐姐。小满姐姐。”一叠声的姐姐在耳边响起,如烟花般,层层叠叠。
小满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小满姐姐,你下次回家要带上我。”明珠公主第一个跑到她面前,第一次开口叫了她小满姐姐。
小满笑了,把她抱了起来。
“昨日事出突然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对不住啊。”小满对围在她腿边的孩子们说。
就连秦苙都把他的小剑插入了腰间,不乱跑跳。
“小满姐姐,我们说好了,下次都陪着你一起探家。”沈池仰着头说:“我好想你。”
我的天啊,这也太犯规了。
小满眼眶一下子就酸了。
她放下明珠公主,挨个抱了抱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