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疆早已暑气蒸腾,温宁新盖的学堂前挤满了人,南疆的孩子们穿着崭新的粗布衣裳,手里捧着用莲壳做的笔,怯生生地站在廊下。学堂的门楣上挂着块匾额,是蓝启仁亲笔写的“知莲堂”,笔锋端正,却在“莲”字的最后一笔藏了点圆润,像颗饱满的莲子。
“公子,蓝公子,你们可算到了。”温宁迎上来,身上穿着件新做的青布衫,袖口洗得发白,却浆洗得笔挺。他指着学堂里的桌椅:“都是附近的村民帮忙做的,你看这桌子,腿还不太稳……”
“很好。”蓝忘机走进学堂,指尖拂过桌面,上面还留着淡淡的木痕,“比乱葬岗的石桌好。”
魏无羡笑着点头,忽然从行囊里掏出个布包:“给孩子们的,蓝先生亲手抄的启蒙书,字大,不伤眼。”
孩子们立刻围过来,看着布包里的书卷,眼睛亮得像星星。江念卿把带来的莲子酥分给大家,蓝思追则教他们认书卷上的字,声音温和,像温宁当年教他认药草时一样。
开馆酒摆在学堂后的空地上,用的是南疆特有的粗陶碗,盛着温宁自己酿的莲子酒。聂怀桑刚喝一口就眯起眼:“比兰陵的酒烈,有股莲香。”
“温前辈厉害!”金凌举着碗,雪狮“莲华”趴在他脚边,正啃着块莲蓉糕,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江澄靠在廊柱上,看着孩子们围着蓝思追学写字,忽然对魏无羡说:“当年在乱葬岗,谁能想到温宁能有今天。”
魏无羡抿了口酒,酒液带着微涩的甜:“所以说啊,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他望向蓝忘机,对方正帮温宁把晒干的莲子串挂在屋檐下,阳光穿过莲子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午后的雨来得急,噼里啪啦打在学堂的茅草顶上,像在敲打着无数面小鼓。孩子们挤在屋里,听聂怀桑讲《莲塘记事》,讲到雪狮“莲塘”掉进莲池时,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魏无羡和蓝忘机坐在屋檐下看雨,雨水顺着莲壳串滴下来,连成串晶莹的珠子。蓝忘机忽然从袖袋里拿出个小木盒,里面是枚用莲子壳雕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给你的。”蓝忘机把木盒递给他。
魏无羡打开盒子,指尖碰了碰莲瓣,光滑温润:“刻了很久吧?”
“嗯,”蓝忘机点头,“在船上。”
魏无羡想起返程时蓝忘机总在灯下摆弄刻刀,原来在做这个。他把莲花别在衣襟上,忽然凑近蓝忘机,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雨水的湿气混着莲香,甜得像刚剥的莲子。
雨停时,天边挂起了彩虹,跨在远处的莲田上,像座彩色的桥。温宁带着孩子们去莲田摘莲蓬,说是要给大家做莲子羹。蓝思追和江念卿比赛谁摘的莲蓬大,蓝景仪则在田埂上追蝴蝶,不小心摔了一跤,满身泥点,惹得众人笑个不停。
“你看景仪,”魏无羡戳了戳蓝忘机,“像不像当年在云深不知处偷喝天子笑的你?”
蓝忘机的耳尖红了,却没反驳,只是握住魏无羡的手,往莲田深处走:“那边的莲蓬更大。”
夕阳西下时,学堂里点起了莲灯,一盏盏挂在梁上,像串起的星星。温宁端来刚做好的莲子羹,里面放了南疆的蜂蜜,甜得恰到好处。孩子们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脸上沾着羹汁,像只只满足的小猫。
聂怀桑收起话本,摇着扇子说:“该回兰陵了,不然我那新出的话本该被人偷了。”
金凌也点头:“雪狮该换毛了,得回去盯着。”
江澄看了眼江念卿,她正缠着蓝思追教她写“莲”字,小脸上满是认真。“我们也该回云梦了,”他说,“新藕种该下塘了。”
离别的话总带着点不舍,温宁把装莲子的布袋塞给每个人:“冬天的莲子,炖粥最好。”他望着蓝思追,眼里有泪光,“常……常写信。”
蓝思追用力点头:“嗯!等学堂放假,我就来看您。”
船开时,孩子们站在岸边挥手,手里举着莲灯,灯光在暮色里一闪一闪。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肩头,看远处的莲田渐渐模糊,忽然轻声道:“明年春天,咱们再来。”
蓝忘机嗯了一声,指尖划过魏无羡衣襟上的莲壳雕:“带新种的莲子来。”
船行渐远,南疆的轮廓隐在夜色里,只有学堂的莲灯还亮着,像颗温暖的星子。魏无羡望着星空,星星密得像撒了把莲子,忽然觉得,所谓牵挂,从不是牵绊,而是无论走多远,都知道有处地方,有人在等你,有盏灯为你亮着,有片莲田,永远为你留着最饱满的那颗莲子。
而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下一站是云梦的藕塘,是兰陵的雪狮,是云深不知处的梅花,是岁岁年年里,那些带着莲香的寻常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