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深不知处的第三个月,两人行至江南水乡。
这里没有仙门纷争,没有傀儡阴符,只有乌篷船摇过石桥,杏花雨落在青石板上,带着一股子温润的烟火气。魏无羡蹲在河边,手里转着竹笛,看一群孩童追着蜻蜓跑,笑得比谁都欢。
蓝忘机站在身后,手里提着刚买的桂花糕——是魏无羡念叨了一路的那家老字号。
“含光君,你看那孩子,像不像小时候的景仪?”魏无羡回头,鼻尖沾了点泥,“追个虫子都能摔进水里。”
蓝忘机递过一块桂花糕,顺手替他擦掉鼻尖的泥:“不像。景仪摔了会喊疼,他摔了还在笑。”
“也是。”魏无羡咬着糕点,眼睛弯成月牙,“还是咱们思追稳重,不像这些皮猴。”
正说着,河边突然传来争执声。一个卖字画的老先生被两个地痞围住,说是“占了他们的地盘”,要掀他的摊子。周围百姓敢怒不敢言,缩在一旁看。
魏无羡啧了一声,刚要起身,却被蓝忘机按住。
“我来。”
白衣人上前,没拔剑,也没动怒,只淡淡看着那两个地痞:“此地是公有河岸,非尔等私产。”
地痞见他文弱,骂骂咧咧地推过来:“哪来的小白脸,敢管爷爷的事?”
手还没碰到蓝忘机的衣袍,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弹开,“扑通”两声摔进河里。
“哇!”孩童们拍手叫好。
地痞在水里扑腾,看清蓝忘机腰间的剑穗(云纹样式在江湖已小有名气),顿时怂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老先生拱手道谢:“多谢公子援手。”
蓝忘机颔首,目光落在老先生摊位上的一幅画上——画的是寒江夜渡,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立在船头,意境竟与他们初遇时重合。
“这幅画,我买了。”
魏无羡凑过来看,吹了声口哨:“画得不错啊,就是这黑衣人笑得太傻了点。”
蓝忘机没说话,却悄悄把画收进了行囊。
傍晚,两人寻了家客栈住下。魏无羡趴在窗边,看楼下红灯笼亮起,忽然道:“忘机,你说,金光善死后,江湖真的太平了吗?”
蓝忘机坐在桌前,擦拭着避尘剑:“人心难测,风波或许还会有。但只要有人守着正道,便乱不了根基。”
“那我们呢?”魏无羡转头看他,“就一直这么晃下去?”
“你想如何?”
“我想回夷陵看看。”魏无羡望着远处的山影,“乱葬岗的草,该长得老高了吧?去种点枇杷树,像当年一样。”
蓝忘机抬眸:“好。”
“你也去?”
“嗯。”蓝忘机放下剑,“云深不知处有兄长,夷陵……可以有我。”
魏无羡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丢给蓝忘机。
是枚玉佩,一半刻着云纹,一半刻着莲花,合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一块。
“前几日在市集淘的,老板说叫‘合璧佩’。”魏无羡挠挠头,“我想着,挺配咱们的。”
蓝忘机握紧玉佩,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窗外,笛声不知何时响起,不是杀伐之音,也不是破局之调,只是简单的旋律,像江南的流水,像云深的清风,缠缠绕绕,落在剑穗上,落在心尖上。
或许江湖永远不会绝对太平,或许还会有新的阴谋、旧的恩怨。但此刻,云深的剑影不再孤冷,夷陵的笛潮不再狂放,它们并肩立在江南的暮色里,便已是最好的江湖。
剑在,笛在,人在。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