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够劲,有胆气,昆仑宵小来了,老子陪你一起抗。”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枭肩膀上,力道沉得能砸断牛骨头。
“本想劝你苟一点,老子亲自给你请功后,让司里给你小子开小灶,看你小子是不可能龟缩在司里当软蛋”
陈枭被他拍得身子晃了晃,脸上那点笑容都变得略带苦意。
旁边正帮着张奎剥狐妖皮的楚河耳朵尖,一听“请功”俩字,立马跟闻到肉味的饿狼似的窜了过来,俩眼放光地盯着雷烈。
“雷头儿,功勋!咱小队的功勋。”
他搓着手,脸上笑开了花,
“清狐狸窝、宰赤魇大妖、还揪出昆仑那帮孙子插手的线索,这得…得有多少?”
张奎也拖着一条被狐妖抓伤的胳膊凑过来,脸上带着老兵油子的精明笑:
“头儿,按规矩,赤魇是陈枭小队独立击杀,妖核归他。那池子‘怨火茶叶蛋’和满洞的狐狸皮、狐狸家当,可都是大伙儿拼死拼活搞定的,得算总账吧?”
雷烈没好气地瞪了张奎一眼,说道:“老子会亏待弟兄们,那不可能,所有的章目我心头有数,除开个人击杀和发现的,功勋兄弟伙都有份,得对得起大家拿命来拼”
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着的小本子,又掏出枝细毫笔,舔了舔笔尖,借着旁边篝火的光,刷刷刷地写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黑风涧清剿,噬骨境初期狐妖赤魇一头…评定:特等功,折算功勋…一百二十点,归属陈枭小队八十点,归属全体四十点”
“捣毁疑似怨火源头巢穴一处…评定:一等功,折算功勋…八十点!归属:全体参与人员!”
“清理凝煞、化形狐妖若干,剥取完整狐皮四十三张…评定:一等功,折算功勋…九十点,归属全体。”
“还有额外线索发现,昆仑外围介入铁证(布条、石片)…评定:三等功,折算功勋…三十点,归属:陈枭小队。”
.......
他越写越兴奋,刀疤都舒展开了,最后“啪”一声合上本子,厚厚一叠功勋单拍在陈枭胸口,震得纸页哗啦响。
“小子,”
雷烈嗓门洪亮,带着劫后余生的豪气,
“这次你们赚翻天了,光你们小队就捞了小两百点,回平山城,够你们仨换几件镇魔司压箱底的好家伙事了,丹药、功法、宝甲,随你们挑。”
陈枭掂量着那叠沉甸甸的功勋单,还没说话。
楚河先蹦起来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俺想换把好刀,要那种削铁如泥,自带寒气的,最好刀把上再镶颗宝石,嘿嘿。”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持宝刀大杀四方的英姿。
林七不知何时也凑近了点,清冷的眸子扫过功勋单,又看了看自己沾了点狐血和尘土的袖口,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丹药。”
指更好的金疮药、解毒丹或者辅助修炼的丹药。
陈枭没看功勋单,反而从怀里摸出那块赤红如火的金属残片,在指间灵活地转着圈,边缘的寒光在篝火下忽明忽灭。
他掂了掂,随口道:“这玩意儿…当飞镖使不知道顺手不?扎人腰眼应该挺疼。”
楚河凑过来瞅了瞅那形状不规则的锋利残片,又看看陈枭那副研究暗器的认真样,嘴角抽了抽:
“队长,你这思路…比万莽林里的瘴气还清奇。”
雷烈没时间和这两活宝逗哏,大手一挥:
“行了,都别杵着了,张奎,带几个手脚利索的,把血池里那几个‘怨火蛋’给老子小心捞出来,用镇邪符裹严实了。狐皮、妖核、还有狐洞里搜刮出来的破烂儿,甭管是金银还是长得像草药的玩意儿,统统打包,天亮前,撤回青石镇。”
随即雷烈又补充道:
“典籍分开打包,带回去给翻译从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溶洞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
张奎指挥着人手,小心翼翼地处理着那几枚浸泡在粘稠血池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巨蛋,用特制的镇邪符一层层裹成木乃伊。
其他人则跟土匪进村似的,把狐族巢穴里但凡值点钱,或者看着稀奇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带来的大皮口袋里。
林七也在打包的人员中。
萤石的微光映照着她专注的侧脸,她不同于其他人,在狐妖的收藏品里极其细致地探查。
很快,她捻起一卷边缘不规则的兽皮卷轴。
打开陈旧的兽皮,清晰的辨认出是地图的一部分,林七小心借着微光辨认。
残破的地图上,一条路径歪歪扭扭地指向万莽林更深处已经在林州境内,一个被墨水圈出的区域,旁边潦草地标注着三个小字——坠星湖。
而在“坠星湖”标记的旁边,还用一种暗红近乎发黑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扭曲,透着邪气的图案。
一只睁着三只竖瞳的火狐,那三只眼睛画得格外狰狞,仿佛带着实质的恶意,直勾勾地盯着看它的人。
林七的目光在那个三眼乌鸦标记上停留了片刻,冰封般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
她将地图传给雷烈和陈枭等人查看,涉及其他州,几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回司里上报后,看司里的决定。
青石镇,镇魔司临时据点的小院。
篝火噼啪作响,烤着众人湿透的衣角和疲惫的神经,肉干在火上滋滋冒油,散发出焦香。
楚河抱着他那把宝贝长刀,一边啃着烤热的杂粮饼,一边还在眉飞色舞地跟旁边一个老卒比划。
“…你们是没瞧见,队长那手指头,就那么‘噗嗤’一下,那赤魇,噬骨境啊,跟个漏了气的猪尿泡似的,唰就瘪了、焦了、成灰了。”
那老卒听得一愣一愣,手里的肉干都忘了嚼。
陈枭靠坐在墙根阴影里,远离篝火的喧嚣,他手里依旧把玩着那块赤红金属残片。
当篝火的光跳跃着扫过残片表面时,那些极其细微的古老纹路,仿佛活过来一般,极其短暂地流淌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赤金色光晕。
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同时,胸腔深处的混沌心,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共鸣悸动。
仿佛这冰冷的碎片,与某个沉睡在遥远时空的庞然大物,存在着某种斩不断的联系。
陈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冷的纹路,眼神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深邃。
雷烈灌了一大口劣质的烧刀子,辛辣的酒气冲得他刀疤发红。
他抹了把嘴,看向围在篝火边的陈枭三人,尤其是陈枭,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老辣。
“陈枭,楚河,林七,”
他点了三人的名,“昆仑那帮孙子掺和进来,这事儿没完。肯定会再次卷土重来,你们三个,尤其是你,陈枭,”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陈枭,
“风头出大了,也招眼了,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回司之后也小心一点”
他顿了顿,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都打起精神,新的麻烦,已经在路上了。”
篝火噼啪,映照着众人或沉思、或后怕、或兴奋的脸。
楚河也停下了吹嘘,抱着刀,眼神里多了分凝重。
林七坐在稍远些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土墙,仿佛已经睡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张兽皮地图上,那个扭曲的三眼火狐标记,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陈枭没说话,指尖最后摩挲了一下那块在火光下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的赤红残片,然后手腕一翻,残片消失在他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