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夜幕已深,滨城工业大学实验室依旧灯火通明。
实验室成员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每个人眼里都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示波器波形稳定了!”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突然喊道。
汪文川立即俯身查看,屏幕上绿色的波形规律地跳动着。他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总算把时钟电路的干扰问题解决了。”
这是1979年的春天,他们团队接到的任务——研制基于8085微处理器的数控实验台。在那个连个人计算机都还是稀罕物的年代,这个项目代表着国内在微电子领域的最新探索。
“文川,你来记录数据。”项目负责人沈沐白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突破很关键,所有的数据必须准确记录,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好的,教授。”汪文川拿起实验记录本,工整地写下:“10月23日,时钟频率2mhz达成,系统稳定性通过72小时测试。”墨迹未干,他又在页边画了五颗星星,用来标记重要节点。
实验室的窗户上凝着一层水雾,滨城的海风在窗外呼啸。但室内却热火朝天,每个人都被这个小小的芯片点燃了热情。
“你们知道吗?”沈教授激动地说,“这个4位微处理器,将来可能会改变整个工业控制的面貌。”
一个团队成员打趣道:“那咱们是不是在创造历史?”
“目前是在追赶历史。”汪文川轻声说。他想起哥哥汪文锋来信中提到,海城医院刚引进的ct机就是用类似的微处理器控制的。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样的技术在国内落地生根。
调试过程并不顺利。内存寻址问题、指令执行错误、接口兼容性......难题一个接一个。有次为了排查一个随机故障,团队整整熬了三个通宵。
“要不先休息吧?”有人提议。
汪文川却盯着逻辑分析仪上的一处异常波形:“再试一次。我觉得是这条指令流水线的问题。”
果然,经过反复测试,他们发现是微码控制器的一个设计缺陷。这个发现让整个团队精神大振。
深夜,当其他人都去休息时,汪文川还在整理技术文档,他要把每个技术细节都记录清楚,这不仅是为了眼前的项目,更是为后来者铺路。
“汪文川,外面有人找你!”团队的李闯推门进来,埋头整理文档汪文川抬起头,视线扫过窗外:“天亮了?”
“都快到中午了,你这也太废寝忘食了吧。”李闯有些佩服地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沈教授喜欢你,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学生,每天不吃不喝不睡觉地做研究,我做梦都能笑醒。”
“得了吧你!”汪文川穿上外套往外走,路过他时故意撞了他一下:“就你,还想当教授收我做学生呢,我收你还差不多。”
“欸,你说什么话呢?要叫我师兄,知道吗?我比你先跟着沈教授呢。”李闯看着关门走远的汪文川,只能扯着嗓子朝着他背影喊,汪文川却再没有理他。
汪文川走下楼,心里思索:这个时候,有谁来找他?刚入校的时候,倒是时不时有女同学来约他出去,可他每天不是在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根本无心跟女同学相处。特别是去年又加入了沈教授的实验室,每天更是忙的飞起,好多时候脸都顾不上洗,渐渐地,再没有女同学来找他了。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这才发现,眼睛落在实验室了,但是他看着那个身影,估计是个女孩子。
“无聊。”汪文川刚刚结束一个实验阶段,还没来得及休息,居然还有人能准确摸到他的休息时间?他摸了摸自己快要遮住眼睛的长发,有些无奈:“我都这副模样了,魅力还这么大吗?”
他不想过去跟她做无谓的认识,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远远等在树下的女生,见他本来都要走过来了,居然又硬生生地换了一个方向,顿时大声吼道:“汪文川,你眼瞎啦?老娘这么大个人在这里,你看不见呀?”
汪文川前进的脚步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身,眼睛眯成一条缝,脑袋微微倾斜,从眼角的余光仔细辨认,虽然声音有些熟悉,但人有相似呢。
那个女生见他居然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更生气了,上前就给了他脑袋一下:“你上大学上回去了?谁教你的斜着眼睛看人?”
比起容貌,他的身体更熟悉这打人的手感,他有些激动:“妈?你怎么来了?”
方黎女士却没有多少感动,手指着他乱得像鸡窝似的头发,有些不可置信:“汪文川,你上大学怎么这副鬼样子?这头发长就算了,你有几年没洗了?你都闻不到味吗?头皮都不痒吗?”
汪文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自己的脑袋:“还得是妈,您这么一说,还真有些痒。”
方黎女士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流浪汉似的儿子,长久没见他的激动的心退却,默默地拉开和他的距离,不想让别人以为自己跟他认识。
汪文川却没有察觉,从77年来上大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亲人,心里很是激动:“妈,这次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方黎女士有些嘴硬:“不是,我没来过这边,退休了就过来旅游,顺便看看你。”
“那我也高兴,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们了。”汪文川完全没有被她的语言打击到,他知道她一定是来看他的。
“我听你同学说,你都泡在实验室里几天几夜了,你先去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我带你出去收拾收拾,都不能见人了。”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方黎女士有些心疼,可这个时代,谁不辛苦?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奔跑,想要快速追上前面的“人”,只有跑道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掉队,我们才有机会弯道超车。
“妈,你嫌弃我了。”汪文川不想跟方黎女士分开。
“快去,你这副样子我都不敢带你出去,怕你‘嘎嘣’一下就躺地上了。”方黎女士催促他去宿舍休息,“我就住在学校旁边的招待所,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我现在退休了,时间多得很。”
汪文川被方黎女士推着往前走,他笑嘻嘻地放认身体躺在她手上,看着朦胧的天空,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抱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扎根学业,可方黎女士的突然出现,让他认清了自己,他好像做不到“三过家门而不入”,只要一个家人来看他,他就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