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万籁俱静，身旁的男人传出绵长均匀的呼吸，白文儿轻声起床，走前在房屋四周下了一道结界。
河边站着的男人身影颀长，一袭暗黑的复古长袍，金线勾勒出繁复的蛇纹图腾，一如它的主人散发出强大气场。
兔族的人生来便怕蛇，白文儿忍着掉头逃跑的冲动上前，恭敬开口。
“冥夜大人。”
冥夜转身，舔舔发痒的牙尖，蛇遇到猎物时的天性他控制不了，不过好歹也是几万年的大妖了，强大的自制力能让他控制任何欲望。
低沉的嗓音在黑夜中泛起几分凉意。
“明早跟本座回去。”
女子眼神一颤，屈膝下跪，声泪俱下。
“大人，您就放过我吧，我没有做过任何危害人界的事，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我想陪着他，求大人成全。”
“待他百年后，白文儿自当回到妖域，任凭发落。”
对于女人深情的告白冥夜不为所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身为护卫队队长，妖王身边的四大护法之一，他见过了太多太多人妖相恋的事，或凄婉，或和美。
人类贪婪自私，对待感情更是三心二意，一旦发现身旁的伴侣是妖，就没有不害怕的，疯狂逃离，让捉妖师杀了他们。
即便遇上了那么几个一心一意的人类，可再深厚的感情也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最后兰因絮果。
而妖，有上百年上千年或是万年的寿命，在人界的这一段情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陪着他？你可知道你一心一意护着的人，早就知晓了你的身份，甚至还在外面养了其他女人，对了，那个人才是他想携手一生的真爱，连孩子都有了。”
白文儿脸色煞白，“不可能，大人就算是要带我回去，也不需要编造如此谎言骗我吧。”
“呵，本座可没闲心编排凡人，既然你不死心，本座就让你亲眼看看。”
翌日，男子起身不见妻子也不着急，那蠢兔子一定是又去找钱去了，正好，可以给荣儿打一对小金镯。
想儿子了，男人出门四处张望，确定兔妖不在家这才鬼鬼祟祟去往镇上。
丝毫不知道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女子正是他的结发妻子。
“走吧，不是不相信吗，去看看也好死心，本座回妖域还有事，没时间跟你耗在这。”
嘴巴跟抹了毒一样，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
白文儿有些害怕，害怕一直以来的幸福只是梦境，可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爱上的男人，当真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镇上人声鼎沸，男子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小巷，停在一间小院前敲门，没多会儿，走出来一位清秀小意的女子，含羞带怯看着男人，后者进门一把搂过女子，姿态亲密。
房内，大人的逗弄，孩童的嬉笑，像一把把利剑刺入心中，白文儿似自虐一般看着一家三口甜蜜幸福的一幕。
“楚郎，你出来没被她发现吧。”
男人抱着软白的男婴笑得慈爱，“那个蠢货眼里心里都是我，能发现才怪，一早就不在家。”
女人眼神微闪，“她长得如此貌美，又没什么手艺，还能拿出如此多银子供夫君读书，恐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夫君的事吧。”
男人脸色一沉，“贱人，我就知道她不安分，一只妖怪懂什么妇德伦理，反正我也只是想让她替我赚钱，等利用完了就寻个捉妖师捉了她，还能赚一笔银子，不亏。”
丝毫不顾及这么多年女人为他做的事。
白文儿气的身体颤抖，她万万没想到同床共枕数年的丈夫竟然是这样想她的。
她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兔子，可也知道羞耻心，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她主动揽下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为了给他交束修，她消耗修为替达官贵人治病，种菜卖菜。
他根本注意不到每次回来时她毫无血色的唇瓣，虚弱的身体，多少个日子，他拿着她赚的钱养着所谓的真爱，还有了孩子。
当真可笑至极。
冥夜金瞳泛起冷意，他妖界的小妖就是再蠢，也不是区区一个人类可以随意伤害的。
他护短，只要是妖族的好妖，他都得护着。
“要不要本座出手教训他们一番。”
白文儿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大人，这是我自己的因果，我自己来。”
“行，千万别手下留情。”
虽然王说了不得滥杀无辜，但妖终究是妖，睚眦必报，此等小人死了才好。
大门突然撞开，屋内的两人见到来人一惊。
“三，三娘，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又怎么知道夫君藏了如此大一个秘密。”
楚生慌了，他知道她是妖，要是得罪了他，小命休矣。
“三娘，你听我说，是她，是这个女人勾引我的，我爱的是你啊。”
“什么！”女人不可置信，“楚狗蛋，你装什么，明明是你自己来找我的，说什么家里有个妖怪很害怕，只有在我这里才能寻到一丝家的温暖。”
“呸，明明是你不要脸。”
两人狗咬狗吵得不可开交，白文儿神色迷茫，看着眼前面目狰狞，胆小如鼠的男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是了，当初那个救了她的少年，早已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人，都是会变的。
琥珀的瞳孔瞬间变红，掌中泛起丝丝妖气，既然他不是那个人了，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三娘，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们好好的。”
看着男人痛苦的求饶，终究是忍不下心放了他，妖力冲向男人胯下，响起一道惨叫。
“今日，我留你一命，就当是报了三百年前的救命之恩，这一刀，是你负我的惩罚，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不复相见。”
白文儿深深看了一眼女子和襁褓中的孩子，女人紧紧抱住孩子，害怕警惕看着她。
最后什么也没做走了，屋中留下男人的哀嚎和女人的痛骂。
“你这个丧良心的狗男人，给老娘滚。”
冥夜自然知晓了白文儿并没有伤害她们，兔族胆小善良，却又很记恩，所以，一个小小的举动才让她记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