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术”二字,如同冰水泼入滚油,在在场几人心中炸开。东北之地,萨满、仙家、精怪传说盛行,但“蛊”这东西,向来是西南苗疆的代名词,如今竟出现在这关外小村,还害了人命,其背后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张师父,您确定是蛊?还是什么……牵丝蛊?”王清阳强压着心悸问道。他回想起那暗绿色能量中一闪而逝的虫眼纹路,确实透着股说不出的邪异。
张老道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再无平日的嬉笑:“…错不了!老夫年轻时云游,在湘西一带见过中‘牵丝蛊’而死的人,死状与胡三一般无二!脖颈有扼痕,实则是蛊虫在体内作祟,操控筋肉,看似被掐,实则是自身痉挛窒息而死!那残留的暗绿色能量,正是蛊毒特有的‘蛊煞’,至于那虫眼纹路,是下蛊者留下的独门印记!”
老敖倒吸一口凉气:“…蛊术诡异莫测,防不胜防。这下蛊之人藏在暗处,为何要对一个老实巴交的胡三下手?”
常天龙眼中杀机毕露:“…管他为什么!揪出来,碎尸万段!”他最恨这种藏头露尾、暗箭伤人的行径。
张老道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夜幕降临的村庄:“…事情没这么简单。下蛊绝非易事,需要媒介,需要时机。胡三一个老光棍,与人无争,谁会费这么大劲用蛊术杀他?除非……他无意中看到了什么,或者拿到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被人灭口!”
灭口?这个词让王清阳心头一跳。他想起了“影爪”,想起了他们不择手段的风格。难道胡三的死,和“影爪”有关?他们的人,已经渗透到村子里来了?
这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如果真是这样,那村子面临的危险,远比一个棺材板邪灵要恐怖得多!
“当务之急,是两件事。”张老道迅速冷静下来,分析道,“…第一,找出下蛊的媒介和方式,看能否顺藤摸瓜。第二,暗中排查村里最近有无陌生人出现,或者……有没有谁行为异常!”他将“行为异常”四个字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老敖点头赞同:“…排查的事,我和建国想想办法,他在村里人头熟。至于媒介……”他看向王清阳,“…清阳,你的‘冰魄视界’对能量残留敏感,能否试着在胡三家附近,或者他常去的地方,寻找那‘蛊煞’的痕迹?”
王清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纷乱。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能力或许至关重要。“…我试试看!”
当下,几人分工。常天龙负责在暗中警戒,防止那下蛊者狗急跳墙。老敖和王建国去找相熟的、胆大的村民悄悄打听消息。张老道则带着王清阳,再次返回胡三家附近,进行更细致的探查。
夜色彻底笼罩了村庄,寒风呼啸,比往日更添几分阴森。胡三家院子已被村民用草木灰撒了一圈,算是简单的驱邪,无人再敢靠近。
张老道和王清阳没有进院,而是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搜寻。王清阳全力催动“冰魄视界”,双眼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冰蓝色光泽,仔细审视着每一寸土地、每一件杂物。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死亡气息和那股腥臭,但属于棺材板邪灵的漆黑煞气已然消失。王清阳屏息凝神,过滤掉这些干扰,专注寻找那独特的暗绿色“蛊煞”。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胡三家院墙外一个堆放柴火的角落里,王清阳终于有了发现!
在一捆半湿的柴禾缝隙里,他“看”到了几缕极其淡薄、几乎要消散的暗绿色能量丝线,如同蛛网般粘附在柴禾上!能量丝线的指向,隐隐通向院内!
“在这里!”王清阳低声道。
张老道立刻上前,蹲下身,没有用手去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小心翼翼地将那几缕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丝线“引”到符纸上。符纸接触到的瞬间,纸上竟然浮现出几点微弱的暗绿色斑点。
“…果然是‘牵丝蛊’的蛊煞残留!”张老道眼神一凝,“…看来,下蛊的媒介,很可能就混在这些柴禾里,或者……下蛊者曾在这里停留施法!”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胡三家那低矮的院墙:“…走,进去看看!重点看灶膛和水缸!”
两人再次进入胡三家。屋里油灯已被村民拿走,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张老道摸出火折子点燃,昏黄的光线下,屋内更显破败阴森。
王清阳直接走向灶台。农村人家,入口的东西,最可能做手脚的就是饮食。他开启灵视,仔细检查灶膛里的灰烬、水缸里的水,甚至角落里几个破碗。
然而,灶膛和水缸里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蛊煞残留。
就在王清阳有些失望时,他的目光扫过炕沿,忽然定格在炕席边缘一个不起眼的、烟袋锅磕碰留下的焦黑小坑上。
在那小坑里,他“看”到了一丝比外面柴禾处更加凝练的暗绿色蛊煞!而且,这丝蛊煞似乎……带着一点微弱的指向性,如同一个箭头,隐隐指向村子的某个方向!
“张师父!这里!”王清阳急忙指给张老道看。
张老道凑近一看,脸色更加凝重:“…好高明的手段!将蛊毒下在烟袋锅里!胡三抽烟时,蛊毒随烟气吸入体内,神不知鬼不觉!这残留的指向……是‘子母蛊’!这丝蛊煞指向的,是‘母蛊’所在的方向!”
子母蛊?母蛊?
王清阳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下蛊者可以通过操控“母蛊”,来远程控制胡三体内的“子蛊”发作!所以胡三的死,可能发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完美制造了意外或邪祟作祟的假象!
“能追踪这指向吗?”王清阳急切地问。如果能找到母蛊,很可能就能找到下蛊者!
张老道尝试着用符纸去感应那丝指向性的蛊煞,但符纸上的绿斑只是微微颤动,方向模糊不清。“…残留太弱了,指向不明。而且,下蛊者肯定有防备,母蛊所在之处,必有隐匿手段。”
线索似乎又断了。两人心情沉重地退出胡三家。
与此同时,老敖和王建国那边也带回了一些零碎的信息:最近半个月,确实有个收山货的外乡人来过村里,在胡三家歇过脚,喝过水。但那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早就离开了。村里人近期行为……除了恐慌,倒也没发现谁特别异常。
收山货的外乡人?这似乎是个线索,但人海茫茫,无从查起。
事情陷入了僵局。
回到家中,几人汇总情况,气氛压抑。一个隐藏在暗处、懂得诡异蛊术的敌人,比明刀明枪的邪灵更难对付。
王清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胡三青黑的脸、脖颈上的指印、那暗绿色的蛊煞、虫眼般的纹路……还有张老道那句“真正的毒蛇”,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下蛊者是谁?他为什么要杀胡三?他的目标仅仅是一个胡三,还是……另有所图?会不会和西北老林子有关?和“影爪”有关?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纠缠不清。他感觉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而织网的人,正躲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魂魄深处那镜魔印记,似乎又被这强烈的危机感和负面情绪引动,隐隐传来一丝灼热感。
这一次,伴随着灼热,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画面碎片,突兀地闪过他的脑海——
那是一只干枯、布满皱纹、指甲尖长的手,正在将一个小小的、蠕动着的暗绿色东西,塞进一个烟袋锅里……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无法捕捉更多细节。
王清阳猛地坐起身,冷汗涔涔而下。
那是……镜魔印记让他看到的?是幻觉?还是……它捕捉到了某些残留的影像?
那只手……是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