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堂成功的余韵,如同春雨般浸润着王清阳枯竭的经脉与魂魄。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种无根浮萍般的飘忽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脚下大地、与冥冥中某个浩瀚存在紧密相连的踏实与厚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眉心祖窍内多了一点清冷的、不断旋转的仙源,如同定海神针,镇守着他的灵台,也缓缓释放着精纯的仙力,滋养修复着他受损的根基。
无需刻意引导,心念微动,便能“看”到意识海中那卷光芒流转的堂单。掌堂教主白瑾的名号高悬顶端,清冷孤傲,其下是常天龙、黄小跑等一众仙家的名讳,如同星辰般拱卫四周。一种无形的、由誓言与缘法构筑的网络,将他与这些仙家联系在一起。
“小子,感觉如何?”常天龙粗犷的声音直接在他心中响起,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清阳弟马,以后咱们可就是一个堂口的啦!有啥跑腿打听的,尽管吩咐我黄小跑!”另一个活泼机灵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王清阳尝试着以意念回应:“常爷爷,小跑哥,以后还请多关照。”生疏,却自然。他明白,这只是开始,真正的默契需要在未来的并肩战斗中磨合。
老敖和张老道仔细检查了他的状态,皆是松了口气。“仙缘已定,根基已固,剩下的便是水磨工夫,慢慢温养恢复了。”张老道捻须微笑,“只是你体内那镜魔印记,被白瑾教主以仙源强行封印,虽暂保无虞,却如同潜藏暗礁,日后遇特定情境,仍需万分警惕。”
王清阳郑重点头。他取出杨振刚留下的档案袋,与老敖、张老道一同翻阅。里面的资料零碎而惊悚,除了确认“镜蛊师”是“影渊”组织在东北的重要成员外,还提及“影渊”在全球范围内搜寻具有特殊命格、体质或传承的“钥匙”,以及蕴含强大能量的“节点”,其终极目标直指被称为“长白仙藏”的秘境。资料中甚至有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拍的是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扭曲的、非字非图的符号,旁边标注着“疑似与仙藏入口有关”。
“长白仙藏……”老敖目光悠远,“那是流传在东北仙家世界最古老的传说之一,据说藏着超越生死、颠覆规则的秘密。没想到‘影渊’竟是在打它的主意!他们利用镜像邪法和蛊术在长春布下的节点,恐怕就是在为开启仙藏做准备!”
线索串联,敌人的庞大图谋令人心惊。王清阳握紧拳头,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几日后,周斌通过加密渠道传来消息。他们根据王清阳之前提供的能量感应方向和杨振刚情报的提示,加大了对“丙寅仓库”及周边区域的排查力度,果然发现了几起与仓库物流记录时间吻合的失踪人员报告,失踪者多为流浪汉或独居老人,特征不明显,极易被忽略。警方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但为避免打草惊蛇,尚未采取强制行动。周斌在讯息末尾隐晦提及,希望“顾问”能尽快返回,协助破局。
时机已至,不容再缓。
王清阳的身体在仙源滋养和张老道的调理下,已恢复了大半行动能力。他知道,必须返回长春了。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动卷入,而是要以“济世堂”出马弟子的身份,主动踏入那片暗流汹涌的战场。
离村前,他去找了林雪。少女站在村口的小河边,依旧是那个位置,河水潺潺,却物是人非。
“清阳哥,”林雪看着他,眼神清澈,却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你要走了,对吗?”她不再问是否危险,也不再流露过多的不舍。
王清阳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立堂之后,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鸿沟。他的世界充满了精怪鬼魅、仙缘劫数,而她的世界,应该是宁静的村庄与平凡的生活。
“雪儿,”他声音低沉,“我这条路,注定不太平,也……给不了你寻常人家的安稳。”
林雪低下头,看着流淌的河水,轻轻“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她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却坚定的笑容:“清阳哥,我不懂你们那些仙啊鬼啊的事情。但我知道,你在做对的事,在保护很多人。这就够了。”她向前一步,将一个小小的、用红绳系着的狼牙塞到他手里,“这是我爹以前打猎留下的,都说能辟邪。你带着它,就当我……就当是乡亲们的一份心意。记得,小北沟永远是你的家,我们……都等你回来。”
没有撕心裂肺的告别,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只有一份沉甸甸的理解,一份朴素的祝福,和一个温暖的、短暂的拥抱。
王清阳握紧那枚带着少女体温和决然的狼牙,重重点头,转身,离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一次,背影中少了彷徨,多了坚毅。
回到家中,与父母告别。王大川和李素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准备好的行囊和一包家乡的泥土塞给他,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常回来看看。”
夜色中,王清阳与老敖、常天龙(以及部分随行仙家)踏上了返回长春的归途。车轮滚滚,载着正式出马的弟子,驶向更加莫测的前路。
车内,王清阳闭目凝神,意识沉入堂单之中,开始主动与各位仙家沟通,熟悉他们的能力与秉性,为即将到来的都市诡战,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知道,长春等待他的,不仅是潜藏的“镜蛊师”和庞大的“影渊”组织,还有周斌代表的官方力量,以及都市霓虹下,更加复杂难测的人心鬼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