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年羹尧望着她泛红的眼眶,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几分调侃,抬手便想替她擦掉眼泪。可指尖刚抬到半空,又猛地顿住——他想起这深宫礼制,终究还是缓缓落了回去,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袍角。
“哥哥,我刚听苏培盛说……让我来御花园见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富儿他……”华妃话说到一半,声音便发了颤,后半句终究没敢问出口,只睁着泛红的眼睛望着他,满是不安。
“没有的事。”年羹尧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尽量放得轻松,像在说件寻常事,“皇上宽宥了我和富儿,你不必担心。”
“可是……”华妃还想追问,话头却被年羹尧轻轻打断。
“哥哥眼下要去镇守边关了。”年羹尧重新看向她,眼底的轻松尽数褪去,只剩藏不住的不舍,连声音都轻了几分。
华妃猛地怔住,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是边关又有战事了吗?那哥哥何时才能回来?”
年羹尧没有回答归期,只轻声道:“不论哥哥在哪里,心里永远都会记挂着你。”
这句话像捅破了窗户纸,华妃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哽咽着说:“哥哥,我……我舍不得你。”她心里清楚,这一别,或许此生都难再相见。
“世兰,哥哥走后,你要收敛些性子。”年羹尧声音里满是嘱托,“哥哥没别的乞求,只盼你在宫里平平安安的。”
“哥哥放心,你在边关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华妃望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身影,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年大将军,皇上还在等着您。”苏培盛在一旁轻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
“本将军知道。”年羹尧应了一声,声音淡淡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沉重。“哥哥走了。”他对着华妃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指尖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只轻轻拍了两下,便决然转身——没有半分犹豫,连头都没再回一下。苏培盛低眉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便在亭外的花木间,渐渐远了。
“哥哥——!”华妃望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先前强压的情绪彻底崩了,哭声撕心裂肺,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亭柱,任由泪水糊满了脸。
年羹尧在前面走,华妃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指节攥得发白,却终究还是继续往前走。“世兰,”他在心里默念,喉间发紧,“哥哥在边关守着大清,就是守着你。往后在宫里,希望你能衣食无忧,平安顺遂。”
华妃的哭声在年羹尧的耳边挥之不去,他一步一步往养心殿走,胸腔里闷得发疼。走到回廊转弯处,他终究没忍住,猛地停住脚步,回身望向沁芳亭的方向——远远望去,华妃正扶着亭柱,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连背影都透着绝望。
年羹尧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眼眶瞬间热了。一滴泪没忍住,从眼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衣襟上。他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将军,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心脏被揪得一抽一抽地疼,连呼吸都带着颤。
“大将军,再耽搁,皇上该等急了。”苏培盛在一旁轻声提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忍,却也不敢多劝。
年羹尧闭了闭眼,狠狠抹掉脸上的泪,再睁开时,眼底的脆弱已被强行压下。他最后看了一眼沁芳亭,终是咬了咬牙,挪动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养心殿走去。
苏培盛跟在后面,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却半句不敢多问,只默默加快了些脚步,引着他往养心殿的方向走。
殿内的烛火还亮着,皇上早已在御案后等着。年羹尧刚跨进门槛,便听到皇上淡声问:“见也见了,话也说了,如今能安心去边关了?”
年羹尧撩袍下跪,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比来时沉了几分:“臣谢皇上恩典,此生定以边关为家,誓死守护大清疆土,不负圣恩。”
皇上盯着他看了片刻,指尖在奏折上轻轻敲了敲:“年富明日便随你一同启程,沿途的军需已让人备好。记住,到了边关,好好教他做人,莫再让他犯糊涂。”
“臣遵旨。”年羹尧重重叩首,起身时,眼角的红意已被他压得彻底不见,只剩一身武将的凛冽。他跟着苏培盛退出殿外时,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御花园的方向——那里早已没了华妃的身影,只余下风里飘来的一缕若有若无的花香,像极了妹妹入宫前,家里庭院里种的那株海棠。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背影在宫灯的光晕里,渐渐融成了一道坚毅的剪影。
走到宫门时,守门禁军见了他腰间的令牌,忙躬身放行。跨出那道朱红宫门的刹那,他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了眼皇宫,身旁的拳头攥紧,心里面五味杂陈。
“大将军?”随行的亲兵见他驻足,轻声唤道。
年羹尧猛地回神,喉间压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抬手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时,袍角扫过宫门的青石,夕阳在他身后拖出道长长的影。他只沉声道:“回府。”话音落,马鞭轻扬,马蹄踏过满地金红的霞光,那道背影朝着与皇城相反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