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唱喏的声音:“皇上驾到——”
浣碧连忙起身,敛衽立于殿门内侧,待明黄身影踏入殿中,便屈膝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声音柔得像浸了温水:“臣妾恭迎皇上,皇上圣安。”
皇帝抬手免了礼,目光扫过殿内——烛火暖亮,案上摆着一碟刚温好的杏仁酪,是他喜欢的点心。他坐进主位,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在长春宫住得还习惯?”
浣碧依言坐下,声音温柔:“托皇上的福,一应陈设都合心意,宫人也都尽心,只是……”她顿了顿,眼底添了丝浅淡的忧虑,“臣妾今日听闻菀贵人身子不适,心里总有些挂记,不知菀贵人此刻可好些了?”
皇帝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神色淡了几分,却没动怒,只淡淡道:“太医瞧过了,无大碍。你倒有心。”
浣碧连忙垂眸,语气愈发柔和:“菀贵人往日待宫中姐妹素来和善,臣妾自然盼着她安好。只是皇上今日也为贵人劳心了,这会儿想必累了,臣妾让小厨房再热些您爱吃的点心?”
皇帝看着她温顺的模样,又想起白日里菀贵人的冷硬,眉宇间的郁色散了些,颔首道:“不必麻烦,陪朕说说话就好。”
浣碧听皇帝这话,忙起身奉上刚温好的杏仁酪,瓷勺轻放碟边,温声道:“那臣妾便陪皇上说些家常——方才见院角的红梅开得正好,皇上若是不嫌弃,改日,臣妾陪您在廊下赏玩片刻?”
皇帝舀了勺酪入口,甜香温软漫开,他抬眼看向浣碧,见她垂着眸,模样温顺得让人安心,想起白日菀贵人的冷言,心头郁气又散了些:“好,明日朕便陪你看。”
浣碧听他应下,指尖悄悄蜷了蜷,又柔声接话:“其实臣妾今日还让小厨房炖了莲子羹,想着皇上夜里用些,能睡得安稳些。只是怕不合皇上口味,没敢贸然呈上……”
“拿来尝尝便是。”皇帝打断她的话,语气比先前松快了些。
浣碧立刻唤宫人传羹,转身时眼角悄悄带了点笑意——清竹说的果然没错,顺着他的心意来,总能让他舒心。不多时莲子羹端来,瓷碗冒着轻烟,甜香混着莲香飘在殿里。皇帝尝了两口,见浣碧只垂手立在一旁,便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你也坐,不必总站着。”
浣碧依言坐下,两人又闲谈几句家常,待更鼓敲过三更,皇帝起身道:“今日便歇在此处吧。”
浣碧连忙起身屈膝,声音里添了几分羞怯:“臣妾遵旨,定好好伺候皇上。”
殿外的清竹听见这话,悄悄退到廊下,望着殿内透出的暖烛光,嘴角终于勾出抹浅淡的笑意——这一步,总算是踏对了。
窗外寒风呼啸,窗棂凝着层薄霜,长春宫的琉璃灯在风里轻轻晃。浣碧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轻步走到窗边,抬手将厚重棉帘拉严,把刺骨寒气隔在殿外。
她转身轻手轻脚往床榻走,刚挨着床沿,就听皇帝开口:“方才去哪了?”
浣碧动作一顿,连忙回身垂眸:“臣妾瞧着窗帘没放好,怕寒风漏进来冻着皇上,便去拢了拢。倒是扰了皇上歇息,请皇上恕罪。”
皇帝眼皮未抬,声音带着几分困意:“这点事叫下人来做就好。睡吧。”
“是。”浣碧应着,轻轻掀开被角,小心地躺了进去。
屋内陷入一片静谧,唯有窗外的风声时不时传来。浣碧闭着眼,思绪却飘远了——白日里在御花园瞧见华妃的仪仗,那派头、那阵仗,她至今都忘不了。还有皇后端坐在凤仪宫主位上,目光扫过众人时,那藏在威严下的审视。如今她得了皇上一晚恩宠,往后,怕是更要步步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