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梅花酥小主倒是挺喜欢,多亏你想的主意。”流珠笑着说道。
浣碧垂眸整理着袖口,轻声道:“小主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咱们做奴婢的,能让主子舒坦些,也是分内的事。”
“可累坏我了。”流珠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快些洗漱歇息吧,明日还要伺候小主呢。”浣碧催促道。
“嗯,好。”
入夜,承乾宫内静悄悄的。浣碧听着身边流珠平稳的呼吸声,悄悄起身,披好外衣,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闪身出去。
御花园的夜色浸在寒气里,浣碧快步走到南侧石子路的角落,果然见白日里那宫女正缩在树影下。她几步上前,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是谁?白日里为何跟踪我?”
那宫女支支吾吾:“我……我……”
浣碧借着月光细看,见她双鬓已泛白,身上是最低等的粗布衣裳,双手粗糙布满老茧,显然是常年做苦力的。自己从未见过这号人,她究竟是何来路?
“快说!你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对我们小主不利?”浣碧厉声追问。
“浣碧,浣碧啊!”那宫女突然泪如雨下,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我是你的姨母啊!”
“姨母?”浣碧猛地甩开她的手,满脸怒色,“不可能!当年母亲一家遭流放,除了母亲,其余亲人都在西北,多半早已不在人世。你竟敢冒充我姨母?到底有何企图!”
“浣碧,你听我说,你一时难以接受我懂,但我真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啊!”宫女急得直跺脚,哽咽着自报家门,“我叫何清清。我和你母亲自小在江南相依为命,父母走得早,就剩我们姐妹俩。你母亲比我大五岁,待我如母一般。那时我们没什么本事,你母亲便去楚馆卖唱挣钱,硬要供我去上学。我不忍心看她操劳,放学后就偷偷去帮人洗衣补贴,日子虽苦,姐妹俩守在一起倒也踏实。”
浣碧心头剧震——母亲不是罪臣之女吗?怎么会是江南歌妓?
何清清抹了把泪,继续说道:“直到她遇上甄远道。有天她回来,带了好多钱,拉着我去扯新布、买点心,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后来她身子渐渐不适,吃不下东西,却总偷偷笑着。没过多久,她带我去了一处大宅院,院里有个陌生男人,她让我叫他‘姐夫’。那男人对我们姐妹都好,那段日子真是舒心。可谁知……”
她声音发颤,眼眶通红:“变故来得突然。你母亲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时,一天夜里,我听见他们在房里大吵,你母亲哭得厉害,那男人摔了门就走,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你母亲便整日以泪洗面,饭也吃不下。我这才慢慢问出,那男人原是甄远道,是从京城下来的。他在楚馆里结识了你母亲,两人情投意合私定了终身,才有了你。后来他买了那处院子安置你母亲,本以为能安稳度日,可没承想过了几个月,京里一道旨意下来,召他即刻回京。你母亲哭着求他带自己走,他却嫌你母亲身份低微,又是歌妓出身,一口回绝了,转头就丢下你们母女,自己回京去了。”
“你母亲生下你没多久,便积郁成疾去了。我一个人实在无力养活你,托人给甄远道写了无数封信,却始终石沉大海。后来实在没办法,只能求人把你送到京城,盼着他能看在骨肉情分上,让你认祖归宗,哪怕做个庶出小姐也好。可谁能想到……”
何清清猛地拔高声音,眼中迸出恨意,笑声凄厉又悲凉:“他连宗庙的门都不敢让你进,反倒和你说你是罪臣之女!让你也断了入宗庙的想法,甄远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
“不可能,不可以”浣碧听后连连后退,“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派来的,”
“浣碧,你左肩上有一道疤,是你刚出生没多久,我带你时不小心磕在石阶上划的。”何清清望着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笃定,“现在,你信了吗?”
浣碧猛地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那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左肩那处隐秘的疤痕,是连流珠都不知晓的隐秘,此刻竟被眼前这个陌生的宫女一语道破。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半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了。